姜珂识得此画,这是四年前,她坐上花魁之位时,花姐命画师为她二人所作,画中是她与芙蓉,一人弹琵琶,一人做舞的场景,意为百花双姝。
看着此画到了贺景逸手中,姜珂如坠冰窖。当年芙蓉情郎身死,这幅画与她一同消失,这也就是为何它可以再次现世的原因。若她还在百花楼,这幅画早就随夕颜一起消失。
贺景逸将画展开,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一言未发。
太后身边的林嬷嬷走下来,恭敬地从桌上将画像取走,又双手递给太后。
太后审视着这张画像,画中手弹琵琶的女子与姜珂一般无二,钱昭宁也凑身过来,瞧了一眼后,扬起头颅,得意道,“姜珂,铁证如山,欺君罔上,今日你是死罪难逃。”
太后阴沉着脸,脸上显着不悦,“逸儿,我早说过,此女不简单,这次再不能依你的性子来办了。来人将姜珂押下去,仔细审问,看受何人指示,冒名入宫,意欲何为。”
宁寿宫的随行侍卫立马提刀而入,向姜珂走去。
“慢着!”贺景逸的话早于姜珂发出,他抬头看向芙蓉,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把人刺穿,“芙蓉是吗?你说纯嫔是你的故人,那么朕问你,她除了擅奏琵琶,还有何过人之处?”
姜珂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温暖中参杂了几丝愧疚,贺景逸现在仍旧信她。
芙蓉看向贺景逸,神色怪异,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皇上这是不信奴家的话了,夕颜不仅擅奏琵琶,舞技也是一绝,想来皇上定是见过的。”说完看了姜珂一眼,继续说,“除此之外,花姐还请了大师来教授众姐妹书法,夕颜妹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更是精妙。”
姜珂听了,猛地抬头望向芙蓉,满目震惊,花姐确为她们请来大师教授,可是自己学的是瘦金小楷,她不可能不记得,除非……
芙蓉迎上姜珂的目光,回了一个灿烂而又美丽的笑容,“你说是吗?夕颜妹妹。”
“大胆,你受何人教唆,来此污蔑纯嫔?”贺景逸从身侧侍卫的腰间抽出刀来,一把投出,刀插入芙蓉脚下的石板,发出铮铮的金属声。
“逸儿,你这是干什么?”太后怒斥,眉峰紧锁,真是受这女人蛊惑太深,到了现在还在维护。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纯嫔并不擅簪花小楷,她所书写的与寻常女子不同,是一手遒劲有力的瘦金小楷,可见芙蓉所说不实,她可不像是朝夕相处之友。”
贺景逸说完,便转向芙蓉,凌厉的眼神如寒光射出,“是现在交代,还是进慎刑司交代!”
芙蓉没有了刚刚的淡定,赶紧跪下,不是向贺景逸,而是对着钱昭宁,“贵妃娘娘,奴家就说不成吧,这夕颜已死,纵然纯嫔与之相像,可奴家不了解这纯嫔啊,露出了破绽,还求娘娘定要救救奴家。”
钱昭宁变了脸色,不再似刚刚的胸有成竹,从太后身旁冲下来,一把揪起芙蓉的领口,“你说什么?明明是你说姜珂就是夕颜,本宫才将你找来作证,如今却说,是本宫指使。你是何居心!”
“娘娘,你不能翻脸无情啊!”
“贱人!你是谁?是谁派你来害我的?”钱昭宁双目通红,面目狰狞,用力揪着芙蓉摇晃。
她转头看了一眼姜珂,但又不敢相信,明明探子来报,说是芙蓉与夕颜向来不和,这时怎么会反咬一口。莫非,她们早有准备。
钱昭宁恍然大悟,精神也面临奔溃,这样都扳不倒姜珂吗?随后,再也忍耐不住,“你们是一伙的,是姜珂派你来的,对不对!你们,你们都该死!”
她顺势拔起插在地上的刀,一把插入芙蓉的胸口。
“啊!”一声惊呼自屋内响起。
芙蓉口中溢出血来,胸口汩汩流出血液,衣服也被染红,倒地后眼睛看着姜珂。
姜珂不自觉站起身来,走到芙蓉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伤口,手中的温度随着芙蓉的鲜血逐渐流失,心中宛如有了个大洞,空落落的。
芙蓉的脸被姜珂挡住,嘴巴动了动,再没有了力气,眼睛一闭,死在了姜珂面前。
她对姜珂说了一句话,用只有姜珂能看到的嘴型说了一句话。
“夕颜妹妹,保重!”
姜珂死死咬住嘴唇,很想哭,可是眼眶中却没有眼泪。她不能哭,甚至不能回一声“芙蓉姐”。
“夕颜妹妹”,芙蓉多久没这样唤过她了,四年?到现在怕是有五年了。那曾是她们彼此最亲近的称呼。
自从她登上花魁这个位子起,芙蓉就对她不再亲近,变着法儿的来找麻烦。后来更是因为她替芙蓉结果了那骗财骗色的伪君子而怀恨在心。
可是,今日一见面,芙蓉就喊了自己一声“夕颜妹妹”,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的结局,从进京那一日,还是从五年前的那一日就为今天铺上了路——一条必死的路!
姜珂想到这里,耳畔的声音全都停止,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只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在对她说,“呦,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妹妹。”
“主子,萧严醒了。”南星从屋外匆匆进来,一句话将姜珂拉回了现实。
钱昭宁,新仇旧恨,我夕颜也要与你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