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居所。”靳羽轲目光沉沉:“若非寺中有内应,谁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入口?刺客进寺后之所以混乱,是因为带路的人没告诉他们该怎么走。”
他说着,发出一声冷笑:“所以,这伙刺客是被故意放进来的。”
“但是他们被人引入局,却是来做替死鬼。”
替另一群刺客去死。
思绪电转,靳羽轲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也有了怀疑的对象:最近才“弃暗投明”的姬鹤扬。
翻墙那伙刺客是她的同伙,她想保住这伙人,又不能让靳羽轲这个新主子出事,所以故意将消息透露给另一伙刺客,企图将水搅浑,她好趁机助自己人脱身!
但是,这一群刺客的内应,的确是寺里的僧人。
二人回到寺中,赶来的禁卫军已经彻底控制住局势,但被捕的刺客尽数自尽,连半个字的口供都没留下。靳羽轲坐在禅房内,指尖轻敲桌面,眉头紧锁。
“陛下,刺客尸体已全部搜查,无任何线索。”禁军副统领沈弗单膝跪地道,声音中带着无奈与挫败。
“意料之中。”靳羽轲冷笑,“敢来行刺孤的,岂会是寻常刺客?他们既然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他起身,对侍卫吩咐道:“去把住持明空带过来。”
想明白前因后果后,他便意识到突破口在住持身上。这和尚是个工于心计的野心家,寺里有人通敌卖国,住持无论是否无辜都一定会急于撇清,他只需拿出些似真似假的证据,软硬兼施之下,不怕这和尚不配合。
不多时,明空被两名侍卫押进禅房,他身着袈裟,神色平静,但靳羽轲仍透过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穿了他眼瞳深处藏着的一丝不安。
靳羽轲盯着他,缓缓开口:“明空方丈,孤今日不想与你论佛法,只问你一句话——若佛门清净地出现了通敌卖国之辈,该按佛门清规还是大梁律法处置?”
明空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双手合十恭敬道:“僧人虽为方外之人,却也是陛下的子民,若有作奸犯科之辈,自当由律法惩处。只是……寺院乃清净之地,僧众皆一心向佛、断绝尘缘,怎么会有人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呢……”
“是吗?”靳羽轲冷笑,从桌上拿起一把锈蚀的铜锁:“若没有人里应外合,那刺客是如何从寺庙后门出入的!”
明空看见那把锁,神情几番变化,犹自嘴硬道:“陛下的兵卒不是也很快查到后门的所在了吗?我寺守卫松散,后门废弃已久,更是荒无人烟,一时不查被刺客钻了空子。这的确是金圣寺失职在先,可陛下一定要治我们一个通敌卖国,也没道理!”
靳羽轲拍案而起:“道理?孤早就不满金圣寺奢靡无度,僧众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正大光明地敛财!如今更敢勾结外敌?!”
明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问题的关窍:小皇帝不耐烦地直接说他早看不惯金圣寺奢侈无度的作风,这次就是他们无错也要挑出错来,何况是出了通敌卖国这等大事?巴不得以此为借口狠狠查办!
一通话吓得他脸色发白,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陛下,这金圣寺是先帝纪念先皇后所建,意义非凡,您虽贵为天子,可也身为人子啊。”
靳羽轲更火大,怒气冲冲道:“金圣即是今生,建寺之初你曾向我父亲说法,以今生香火供奉我母亲永世福祉。如今他老人家也去了,你跟我说说,今生已尽,你这金圣寺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明空见他摆出铁了心清算的架势,再不敢拿乔了,忙不迭换了一副嘴脸,五体投地、额头几乎贴到地面道:“陛下放心,老衲一定会仔细调查这件事,给朝廷,给陛下一个交代。”
靳羽轲冷笑一声,转身对沈弗道:“对外宣称金圣寺耗费国库过甚,需裁撤冗余僧人,将部分僧人迁往别刹。”
沈弗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那些冗余僧人,就是有嫌疑的。”靳羽轲冷冷一笑,“明空,你既然想撇清关系,那就自己把名单交出来。”
老和尚精通人性,自然看得出哪些僧人是一心皈依,哪些僧人又凡心未除,更有些僧人与常人殊异。
沈弗明人取来纸笔,明空战战兢兢地写下了他觉得有问题的僧人名单,片刻后,明空颤抖着手,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个僧人的名字。
“这些僧人……或性情古怪,或与外人往来密切,老衲早就对他们有所怀疑了。”话落,见靳羽轲面色稍霁,明空又十分上道地主动提议:“这些都是非常之人,需格外注意,贫僧以为该将他们移至别刹,择一无人野寺拘起来,严加看管。时日一长,不愁他们不露出马脚。”
靳羽轲如何看不出来明空是急于撇清?但老和尚如此自觉,也正中他下怀。
他接过名单,瞥了一眼,嘴角微扬:“也罢,就按明空方丈的意思,将他们迁往别刹,严加看管。”当即就写了一道圣旨,对外宣称金圣寺所耗资费甚巨,住持明空主动提议要将一部分僧人移往别处,以减少金圣寺的花费。
自然,日后朝廷拨给金圣寺的“礼佛金”,也要狠狠打个折扣了。
待明空被押下后,冉重钧低声道:“你真要放他们走?”
靳羽轲冷笑:“放?不过是换个地方审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