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签证中心内,亦嘉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签证大厅人声鼎沸,不同语言的交谈声、机器的嗡鸣声、人群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声浪,仿佛置身于一座喧嚣的异国集市。手机蓦地响起,他快步踱至门口,瞥见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本欲挂断,转念一想,反正闲极无聊,不如接来听听。按下接听键,他随口问道:“你好,哪位?”
“黄总好呀,好久不见啦,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娇柔婉转的声音,如蜜糖般黏腻,又似丝绸般滑过耳膜。继而,那声音愈发软糯:“在哪呢?最近可安好?”亦嘉心头一震,一丝惊喜悄然浮上眉梢:“小梅?真是你!许久未联系了,近来可好?”
“不好呢,如今我在厦门呢,何时来厦门看我呀?”电话里,小梅的声音娇媚中带着撩人的期待,似有若无的喘息声仿佛隔着电流也能撩拨心弦。亦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的个子,苗条的身段前凸后翘,鹅蛋脸上嵌着两个甜美的酒窝,往昔在他眼前总挂着那令人心醉的明媚笑容。
“可能要过些时日吧,我在上海办签证,签妥后便会去厦门一趟。”亦嘉边答边暗自思忖,这个小妮子突然来电,所为何事?她可不像晓艺那般容易哄骗。
小梅娇声嗔道:“好呀,到厦门一定要来看看我哟。许久未见老黄你了,生意越做越大,都跑去印度啦。”听闻小梅那含蓄的邀约,亦嘉心弦微颤,体内血液如沸水般翻腾不息。小梅那娇艳的倩影曾多次在他身畔摇曳生姿,那妩媚的笑声如魔音般萦绕耳际,尤其是她那“a,o,e”与众不同的独特娇嘀声,更如烙印般刻入记忆,令他久久难以释怀。
他不禁飘然应道:“好,一定一定。”可转瞬念头急转,不对呀,她前年分明说过已结婚,不是与她丈夫同处吗?他随之问道:“你不是曾告诉我已嫁人了吗?你丈夫呢?有夫之妇我可不敢招惹,若我去了,他岂非要将我扔进鼓浪屿海里喂鲨鱼去?”
亦嘉其貌不扬,口才亦平平,给人的印象是忠厚老实、值得信赖。然则,那看似诚实的外壳之下,却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野心,妄图将美人常伴左右。当然,亦嘉文采斐然,网络聊天时文字激昂澎湃,文采斐然,使人觉得他是有为且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他交往的姑娘皆散落不同城市,每次出行皆精心规划路线,避开与小莹可能的交集。更令人咋舌的是,其保密工作堪称天衣无缝,与姑娘们交往数年,不仅对方不知其真名,连身边挚友亦从未察觉丝毫端倪。他拿得起放得下,从未陷入情感纠葛,而妻子小莹亦从未疑心他在外放纵的种种行径。
“这般胆小如鼠!”小梅嗤笑一声,语气里裹着鄙薄,转瞬又娇嗔道:“才不会呢!我一个人在厦门,你就不想见我了?”此人未嫁时便惯于攀附权贵,那副势利嘴脸曾令亦嘉如鲠在喉。数年前与之交往一段时日,终因她虚荣心炽盛,自己无力满足其奢求而主动抽身。并非他不想逢场作戏,只是不愿将精力与钱财浪费在一场无谓的游戏里,毕竟那时他的囊中亦不宽裕。
“怎么?与那老公闹别扭了?”亦嘉嘴角微扬,眼中闪烁着戏谑的流光,声音里浸着几分轻佻。
“别提那混账东西,一提就火冒三丈!”电话那头,小梅的愤懑如沸水翻滚,隔着电流亦能灼人耳膜。“他在外头养了相好,被我抓个正着!我们大吵一架,我气不过,索性跑来厦门了,心里堵得慌。”
“哦?果真如此。”亦嘉心中暗喜,如蛰伏的兽嗅到血腥——她与丈夫裂痕既生,自己岂非重拾旧梦的良机?他喉头微动,试探着问道:“要来上海散散心吗?”
“当真?好呀!我即刻动身,还是老规矩,路费你包?”小梅曾是亦嘉的网友,三年前在虚拟世界中相识,厦门有过一面之缘。
后来亦嘉赴青岛接货柜,小梅亦如影随形,执意索要路费。彼时初尝云雨,经验尚浅的亦嘉只觉银钱花得糊涂,如今她旧话重提,他胸中不禁泛起涟漪。
“自然没问题。”念及她床上那妖娆身姿,如蛇般缠绕的不羁风情,亦嘉嘴角笑意渐深,眼底浮起一层暧昧的薄雾:“来呀,每一刻心跳都浸着对你的念想,那滋味甜里裹苦,却又令人魂牵梦萦。哈,许久未尝‘冲浪’的滋味了。”
小梅幽幽叹道:“我是看了你的文章才联系你的,岁月如梭,带走了太多情感,唯有那份失落与伤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你这家伙,可知道这让我有多怀念?”
“哪篇文章?”亦嘉闻言,不觉得一怔,随口问道。
“啥?不记得啦?”小梅顿感奇怪,道:“那篇《爱与被爱终是一场游戏》,忘记了?”她随之妩媚娇笑起来。
搁笔已久,伏案挥毫仿佛已是隔世烟云。往昔那恣意泼墨的才情,总在飘摇岁月里零落成风中的絮语,唯余淡如水的旧忆与一丝残存的甘甜。这浑噩时光,甜苦难辨,更多是酸涩与顾影自怜的况味。曾几何时,我豪情万丈,气魄如吞万里山河,如今却为何不再信誓旦旦?热血冷却,傲骨亦钝,竟连世俗目光也懒得睥睨,锋芒尽敛。是成熟了?抑或世故了?我学会欣赏他人,学会赞美逢迎,学会周旋于纷繁世事,更谙熟如何驾驭芜杂的管理之局。
哈!心无二用,一旦浸淫商海,灵魂便染上铜臭,满脑子只剩赤裸裸的功利法则——世间99%的难题,皆可用金钱砌成坦途!难怪教授们浸淫商学院教程后,总将“利益”二字奉若圭臬,恰似情人间那微妙游戏,爱与被爱,终不过是一场一方倾尽、一方承接的永恒游戏。
闻罢,亦嘉忆起当年在□□空间随手涂鸦的文字,如今回望,只觉浅薄如稚童涂鸦,不禁自嘲一笑。那时的小梅刚大专毕业,不知为何对那几篇稚嫩的文字奉若圭臄,聊天时竟坦言是被那文章吸引,才与他结缘网络。
“好,我等你来。”此刻亦嘉亦想重温旧梦,然小莹的禁锢令他窒息,仓库里积压的欲望如涨潮般汹涌,几欲决堤。纵使前日在KTV纵情狂欢,梅开二度,但壮年之躯,岂是一周一次的疏解便能消弭?小梅若能赴沪,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可囊中羞涩,何来余资汇作路费?食宿游乐,开销如渊,思及此,心便如坠冰窟,寒意彻骨。
三年前,亦嘉邀小梅赴青岛,亦是先行寄去盘缠。抵达后,二人同游笕桥,凭栏眺望,大海苍茫无际,浪涛如兽,拍岸声如低吼。他们在沙滩上追逐嬉闹,捉小鱼,捕螃蟹,笑语如铃,响彻海天。
小梅俯身拾起一枚闪亮的贝壳,笑容纯净如初绽的莲,亦嘉凝望其侧影,甜蜜如蜜糖沁入心脾。他们并肩趟过细软沙滩,海浪一次次轻抚脚面,海风裹挟咸涩,拂过发梢,那惬意至今仍如烙印,刻在记忆深处。然彼时青涩,他竟连她的手都不敢触碰,徒留满腔窝囊。直至厦门重逢,才鼓足勇气,哄她共赴巫山……
这些画面如老电影般在亦嘉脑中循环放映,光影交错,旧情如藤蔓,悄然缠绕心间。
“黄总,我是小梅,面试虽然通过了,但我的英语水平太差,我想我无法胜任那份工作,我还是去帮你做事吧?”电话里,小梅的声音如风中絮语,透着不安与自卑。
“好呀,我在青岛,若需前来,我候着你。”亦嘉笑意温软,试图抚平她语中的颤栗。
“真的?”小梅的声音骤然明亮,如久旱逢甘霖,惊喜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眼中希望如星火重燃:“你汇路费来,我即刻动身。”
“好,账号发来,我叫朋友即刻办理。”亦嘉语调轻松,心中却掠过一丝讶异——本以为玩笑一句,未料她竟如此认真。须臾,账号传来,他怔忡片刻,原以为戏言耳,她却郑重其事。
亦嘉暗自思忖:纵使遇骗,不过千余银两,自己何曾未历此劫?这般宽慰自己,心绪反倒松弛下来。
自厦门至青岛的列车,两日后才抵站。当真实的小梅立于眼前,亦嘉方觉她容颜虽清秀,却透着几分苍白憔悴,身姿苗条,与自己等高,然胸前平坦,似发育不良。一丝失落如薄雾掠过心湖,但他仍强打精神,热情引她往宾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