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兔瞧着小小一只,应当还是只乳兔,玉雪可爱,在高赫瑛怀中也不怕生,毛茸茸地拱来拱去,叫人心头软软。
高赫瑛摸了摸它,笑着和众人解释:“小臣刚一进林子,便瞧见这小兔子惊慌失措地乱窜,想必是和母兔走散了。它还这样小,若葬身马蹄,着实叫人不忍,小臣便将它抱回来了。”
容鲤的目光不由得被那小东西吸引了兴致,高赫瑛遂将那兔儿放下。不想那小兔子竟通人性,仿佛知道长公主殿下生性喜爱软乎乎的小动物,蹦跶着就跳到了容鲤的桌案底,两只小爪扒拉着她的衣裳,可爱极了。
容鲤忙叫扶云把小兔子抱起来,自己从面前的桌案上撷了一颗葡萄,喂给它吃。
它倒也吃,紫色的汁水沾得嘴边柔软的毛发紫了一圈儿,憨态可掬。容鲤见之心喜,一直绷着的唇角这会儿终于有了些笑容。
展钦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容鲤摸着小兔子的动作很是珍惜,眼中神采奕奕,侧颜在秋阳下显得格外柔美。
而高赫瑛就在对面的使臣席中以丝帕擦手,目光很是自然地落在小兔儿身上,姿态风雅,写不尽的温柔。
展钦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收紧——高赫瑛那一双天生缱绻眼,当真是在看小兔子,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目了然。
偏生这时,围猎场中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骑黑马如电般冲出丛林。马背上少年小将背负长弓,意气风发,竟是那年纪尚小的沈小将军沈自瑾。
金吾卫多半都是勋贵出身,今日下了轮值便可去游猎,不想沈自瑾竟去了首猎,还这样早就得了猎物回来。
沈自瑾身后驮着一头极为神骏的白鹿,疾驰而归,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一层薄汗倒更显得他年少英杰。
他在观猎台前利落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清亮:“臣沈自瑾,猎得头鹿,献与陛下,献与长公主殿下!”
按照惯例,头鹿象征着吉祥与勇武,通常会献给在场最尊贵的人。二皇子身体娇弱,其余皇嗣年龄尚小,皆未曾来秋猎,在场最为尊贵之人,确为顺天帝与长公主殿下,此举并无不妥。
顺天帝朗声笑着让赏,他欢喜地接了赏赐,便这样退了下去。
倒不想他打马走过之时,瞧见容鲤桌案上正在蹦蹦跳跳的小兔儿,眼睛一亮,竟从贴身的衣兜里,也掏出一只别无二致的小兔儿,欢欢喜喜地上前献礼去了。
高赫瑛见状挑眉,微笑说起:“沈将军这只兔儿,瞧着与小臣方才带回来的是一窝的。”
沈自瑾挠挠头,露出个有几分傻气的笑:“世间竟有这样巧的事!想必是这窝兔儿被秋猎马蹄声所惊扰,四下逃窜,世子殿下得了一直,我也得了一只。本想……”他的目光落在满眼欢喜的容鲤身上,便立即收了声,话风一转,“殿下喜欢,便献予殿下。”
于是两只兔儿亲亲热热地在容鲤的桌案上嬉戏玩闹着。
高赫瑛时不时说上几句兔子的习性,沈自瑾凑在旁边喂兔儿吃东西,一个含蓄温柔,一个俊朗意气,倒仿佛将其他人隔绝在外了,引得下头臣子们中有些人生出些兴味的目光。
展钦的手背上都迸出青筋来,那日贾渊在他耳边的一句“殿下重选驸马之事”,此刻如烙铁一般在他胸腔间哽着,难以下咽,化成他唇边勾起的一抹紧绷弧度。
呵。
世间竟有这样巧的事儿?
那真是巧了!
他握紧了缰绳,却半步未曾离开。
身后山林里被几个世家子弟赶出来一只猞猁,慌不择路地窜到展钦身边,嘶声吼叫。展钦连目光都吝啬给予,抽弓搭箭一气呵成,不过一息之间,那猛兽就被他一箭射死在马下。
箭簇穿透皮肉深入地中,尾羽犹在颤动,如他心底野火交织,满是戾气。
*
一日秋猎,君臣尽欢,夜里赐宴群臣,将白日里的猎物尽数享用。
容鲤与展钦同坐一席,但两人还是不说话。
容鲤兴致不高,只随意用了两块宫人奉上的烤肉,喝了几杯不能推拒的酒水。几口下肚,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渐渐泛起绯色,连眼尾都染上一抹秾丽的红。
容鲤不知果酒怎会如此之烈,只觉得燥热一下子舔上心底,激出一层叫她无法忍受的痒与胀来。
这躁意来得又快又猛,像是有人在她血脉里点了火,不过片刻额角便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却因跽坐的姿势,衣料摩擦到几处,带来一阵难耐的酥麻。
展钦几乎是同时察觉了她的异样。
他侧过头,借着篝火的光看她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眉头微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