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慎言啊!上官决策,必有深意!我等当体谅…当感念才是…”
“感念?我感念他个……”有人差点骂出粗口,被同伴拉住。
敖瀛趁势加快语速,仿佛急于完成通告:
“故,自今日起!我瀚海酒业,必将严格遵从陈长史之令!绝不会在安西都护府辖内六城十卫之地,开设任何酒铺、摊档!我方之酒,将只在此处绿洲,以及大月国境内销售!此乃铁律,绝无更改!”
他再次精确重复禁令,将“陈君集”和“禁止”牢牢绑在一起。
然后,他话锋微妙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坦诚”甚至有些“茫然”:
“当然,陈长史的敕令,只针对我‘瀚海酒业’这个卖酒之人。敕令之中,白纸黑字,并未言及…诸位来自安西境内的朋友,能否来我这绿洲买酒;也未曾禁止…诸位买了酒之后,是自己喝,还是带给家乡父老品尝;更未曾规定…父老乡亲不能回报诸位…这些细枝末节,皆属诸位个人之往来与选择。敖某对此,一无所知,亦无力过问啊!”
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双眼睛亮了起来。
一个声音试探着响起:“敖大人的意思是…咱们还能自己来这儿买?买了带回去…怎么处理,是咱们自己的事?”
敖瀛立刻像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表情“惶恐”:“哎呦!这位兄台!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只是陈述令谕内容!如何理解,全凭诸位自己!万万不可算在我头上!”
又有人大喊:“治理一方,不想着疏通引导,只会一禁了之!这不是无能是什么?!保他自己的官帽,就要舍了我们民生?”
这话引起了强烈共鸣,人群怒吼起来:“没错!无能!”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敖瀛提高声音,试图“压制”,声音却恰好让每个人听见:“诸位!岂可妄议上官!陈长史或许…或许只是求稳心切!我等需体谅其难处!要感念其维护地方‘稳定’之恩德!”
“感念?”一个老者颤巍巍地摇头,“再这般‘治理’下去,大伙儿都没活路了,才是最大的不稳!”
“我懂了!”一个机灵的商贩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敖大人有敖大人的难处,我们不为难他!但我们不是瀚海酒业的人!我们自个儿来绿洲买酒,自个儿带回去!乡亲们念我们的好,硬要给我们补偿些车马损耗,这总行吧?这可不是公开售卖了,这是人情往来!”
“对!人情往来!”
“咱们自己运自己卖!不关敖大人的事!”
“也‘不关’陈长史的事!他管天管地,还管得了老乡之间送点土产?”
群情激昂,仿佛找到了对抗强权的妙法。
敖瀛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愤怒又兴奋的脸,知道火候己到。他最后努力摆出“痛心疾首”、“无力回天”的表情,对着台下深深一揖:
“诸位!诸位!今日之言,绝非教唆!实乃无奈之通告!敖某就此别过!望诸位…望诸位务必感念陈大人恩德!好自为之!”
说完,他像是无法承受这巨大的“误解”和“压力”,逃也似的快步走下高台。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无奈瞬间褪去,忍不住偷笑。
身后,是彻底爆开的声浪,无数人在唾骂陈君集,在热烈讨论如何“人情往来”,如何“补偿车马”,如何阳奉阴违。
那把名为“民意”的烈火,己被他彻底点燃,并引向了陈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