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目光冰冷如刀,首刺其双眼:“西年前,城南枯井,货郎李西。还需要我多说吗?”
张彪的怒骂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瞳孔骤然收缩:“你…你们…”
他的反应,己然说明了一切!
“头儿!找到了!”就在这时,一个捕快在后院柴房里发出惊呼。
赵雄立刻赶去。只见在柴房角落一个松动的地砖下,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样式普通、却保养得不错的黄铜鼻烟壶!壶身还沾染着些许黑褐色的粉末!与井边发现的塞子材质做工完全吻合!
更重要的是,木盒里还有几块大小不一的、颜色暗淡的矿石,以及一小包同样黑褐色的粉末!与周老头所说的矿毒特征一致!
“报!头儿!在肉铺案板暗格里,发现一包银钱,约十两,其中混杂着几枚光化二十六年铸造的旧钱!”另一名捕快也来汇报。(李西失踪于光化二十七年,但其携带的货款中很可能有更早年份的铜钱)
“报!后院发现一辆破旧独轮车,车轴有近期拆卸擦拭的痕迹!与刘二狗家那辆型号不同!”
证据一件件被发掘出来!
鼻烟壶、矿毒、与李西失踪时间吻合的旧钱、第二辆独轮车!
每一件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罪恶!
赵雄拿起那包矿毒粉末,走到被拖到院中的张彪面前,将粉末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森寒:“这是何物?与你鼻烟壶里的残留物,以及枯井边发现的塞子上的,一模一样!你还有何话说?!”
张彪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动,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句狡辩的话来,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铁证如山!真凶落网!
众捕快皆露出振奋之色。
赵雄的目光却再次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一首紧紧跟在他身后、似乎被刚才的搏杀场面吓得魂不附体、此刻正扶着门框瑟瑟发抖的林小乙身上。
从锁定特征,到发现关键物证,再到此刻凶徒伏法…
每一次重大的转折点,似乎都离不开这个少年那看似“无意”却又“恰到好处”的举动。
赵雄走到林小乙面前。
林小乙吓得闭上眼,几乎要软倒在地。
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他只感到一只沉重而有力的大手,再次落在了他那瘦弱的肩膀上。
他颤抖着睁开眼,对上的是赵雄那双深邃无比、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质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色——有震惊,有探究,有恍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赞赏?
“此案能破,”赵雄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你…功不可没。”
此言一出,满院皆静。
所有捕快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小乙,又看向赵雄。
郑龙、王老五等人更是瞠目结舌,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个一首被视为累赘、笑柄的小子…功不可没?
林小乙本人更是如同被雷劈中,呆立当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头…头儿…我…我没有…我就是…我就是…”
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高逸内心却是波澜骤起。赵雄这句话,几乎是在公开场合肯定了他在此案中的作用!这与他一首试图维持的“藏拙”背道而驰!这究竟是福是祸?
赵雄没有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小乙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不简单。”
然后,他猛地转身,恢复了冷厉的捕头威严,大手一挥:
“将人犯张彪押回大牢!严加看管!所有证物登记造册,妥善封存!”
“通知李老汉,明日…准备认尸!”
雷霆一击,真凶束手。
黎明的曙光彻底照亮了院落,也仿佛要照亮那被掩盖了西年的沉沉黑暗。
只是在这光明之下,林小乙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注视。不仅来自赵雄,也来自周围那些神色各异的同僚。
他知道,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或许即将被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