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一愣,原是看不起这点银钱,随即笑道:“好!有志气!既然如此,本都尉就如你所愿,不过……”他语气冷下来,“若有人问起昨日的战事……”
“王校尉神勇,带领一千兵卒被三千狄军精锐围攻,却能孤身深入敌阵,将狄军将领斩于马下。”武天钺接话道,“这事全军都目睹了。”
韩承满意地点头:“赵兄弟也不差,护卫在王校尉左右,助力颇多,当个什长绰绰有余。”当即叫了人来,下令提拔武天钺为前锋营什长。
“多谢都尉赏识。”武天钺将酒一饮而尽,“今晚属下还要巡营,便先告退了。”
说罢,想了想,起身将桌上那箱银子也一道拿走了,不要白不要。
王卢见他要了职位又拿银子,不免面露鄙夷之色。
“他这样不就是我们希望的?”韩承冷笑道,“不管是真贪婪还是假贪婪,既要了我韩家的东西,便由不得他了。”
武天钺不知二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自己,那箱钱他是真需要,从京里来时要扮猎户,带不了多少钱,那个皮货铺子也多是为了传递消息,并不能大摇大摆地运送许多银钱来。
军中虽有伤残死亡补贴,但一层层剥削下来,到兵卒手中的太少了,有这箱银子,那些亡兵家眷至少也能熬过这个寒冬。
出了营帐后,武天钺先将银钱放好,又借着巡营机会在后山留了暗号,命人详查韩、王两家。
次日借着什长的名头将先前的伍和李大牛所在的那一伍要了来,两伍中都有伤亡,不见了许多旧面孔来了许多新人。
不过战场就是这般无情,武天钺也没沉溺在悲伤的情绪里,将银钱交给周大山,命他慰问死伤士卒后,带着还能活动的人开始日夜训练。
周大山没想到他一个贵人会想到这些,不由因自己想利用他敲打王卢的做法有些愧疚。
武天钺看不惯他扭扭捏捏的样子,借着几天时间让队里新人熟悉后,又带着人上了战场。
之后几月,武天钺又为王卢和韩承挣了许多军功,成功打入两人内部,顺便收集了他们冒领军工、克扣军饷等的证据。
没多久,飞焰那边安排的人也将两家情况打探清楚了。
边疆情况复杂,武将众多,韩、王两家算不上“土皇帝”,但也是豪强了。
两家开国前只是小乡绅,几十年前不知从哪得来的机会,开始做盐铁生意,又通过钱财、联姻同其余世家大族牵扯上关系,慢慢在北疆扎根下来。
韩家现任家主上台后,力排众议,将自家资质最好的儿孙韩承送进了军营,王家见韩承进去后节节高升,眼热起来,也将王卢送了进去。
不过近年来北疆不稳,朝中武将也纷纷送人进来,人多了功劳就分薄了,韩家和王家有钱但在军中根基还比不上世代武将,韩承也就一直蹉跎在都尉的位置上,再无寸进。
武天钺翻看了一下,除了盐铁这种暴利行业,这两家这些年还通过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等手段兼并了大量田庄、商铺,同时为了获取草原上的珍贵皮毛和金银,暗中向北狄出售药材、粮食,怪不得前锋营的行动会泄露。
要打倒韩家、王家并不难,只是北疆收了这两家财物的人太多了,得先想法子断了这两家的财路。
若是以前,还能让王府掺和进这些产业里,但皇帝那老头子多疑得很,自己现在正在北疆,掺和进来怕是父王又要被他敲打。
武天钺忽灵光一闪,前段时间因为母妃送军服那事京中那些豪门望族出了不少血,这次不就是他们回血的机会吗?到时暗中扶持几个弱一些的,竞争的人多了,也不怕会被垄断。
且听闻江南甄家被抄了,大家都忙着分一杯羹,现在京内、南边都乱得很,便是被人发现些许踪迹,也好掩盖。
想罢,武天钺提笔给飞焰、长铗写了信,让他们找人在京中一层层将韩、王两家欺压平民、勾结外敌和两家产业规模的言论传到那些常在望族身边行走的人耳中,这些人最懂怎么不动声色挑拨起主子的心思,也最懂银钱的可贵。
除此之外,武天钺又写了信给太子,将证据一道附上,着重描写了两家多有钱以及百姓有多苦,言辞恳切地希望他能上报给圣上。
写完后,想起太子那阳春白雪的性子,怕是不会同皇帝描述两家人的有钱程度,没有利益可图,北疆又还勉强守得住,皇帝怕是懒得动这种小喽啰,又提笔给黛玉写了一封信,请她给太子妃带信。
安排完这些事,武天钺又恢复了上阵杀敌、训练士兵的日子,因他太过活跃,在北狄一时有杀神之称。
军中也隐隐传出战神的名号,只是他的功劳大部分都挂在韩承和王卢的头上,在军中倒没有在北狄有名。
韩、王两人因为抢功获得晋升为将军的机会,只是这一处大营内的柳将军不知为何,压着没上书请功,直到北狄败退投降之后,他才将折子递上去。
不过韩承、王卢倒没因此逼迫柳将军,这些日子二人家中连连出事,那些靠山要不就是狮子大开口,要不就闭门不见,两族产业连连缩水,倒像是拿家族命运换来两人的官职一般。
这日,军中正举办庆功宴,柳将军忽单独叫武天钺上前说话。
武天钺才行完礼,守门的将士匆匆前来:“将军,京中有旨。”
说罢,一队衣甲鲜明的禁军护卫着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缓缓进来,那官员腰间束着代表钦差身份的玉带,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