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采,哥哥回来了。”
男孩儿点亮自制的油灯。就着山洞入口盛满清水的水盆洗手洗脸后快步跑到洞内,站在在木质的床前,静静注视着床上躺着的女孩儿。
女孩儿体魄看上去比男孩儿好些。虽然也瘦,但瞧着就是正常身量的小姑娘,身上穿的也是夏日当季的衣裙,与邋里邋遢穿着冬衣的小男孩儿明显不同。
这小子倒把她妹妹照顾得挺好。
沈疑之淡淡扫一眼便收回视线。
不过,这么小的野孩子,独自带妹妹住在山间,却识得礼数。他不禁问:“你们是哪里人,为何住在山间?”
男孩儿从妹妹的隔间出来,拉上布帘后,端来两个小木凳请他坐下,又跑去点柴生火。
沈疑之看出他是想给他们奉茶,当即制止:“水不喝了。回答我的问题。”
“仙人容秉。”小男孩儿丢下木柴,介绍道:“我叫李容,妹妹李采,是扶花镇人。仙人知道扶花镇吗?”
沈疑之点下头。
小男儿眸光暗了暗:“那我便不用多介绍了。不过以前的扶花镇还不是现在这样的。父亲生前常同我说这些……他原是扶花镇镇长,承祖业,带领镇民养花卖花谋生。那时,镇民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也安稳。但约莫是十年前,一伙来自南冥洲的伢商来到扶花镇,以重金选购我们镇子的姑娘。”
“原本镇民还不愿做这种事情。可那伙伢商竟从镇中最贫穷的懒汉入手,高价买走了懒汉家的姑娘。懒汉一夜之间变成为镇中富户,从此吃喝不愁,在镇中耀武扬威。镇民见了心意松动,慢慢的,私下卖女儿的人家就多了。他们打着嫁女的名号,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伢商,从伢商那里获取大量钱财,再不事生产。等我父亲察觉镇中姑娘越来越少,花田也逐渐荒芜,想要遏制这黑暗的交易,却已无力回天。”
“再后来,那些伢商肆无忌惮找上我父亲,要求我父亲放开买卖人口的限制,成立民兵队,为他们的买卖保驾护航。”
“我父亲当然不同意。伢商怒不可遏,放出话来,要高价买我母亲与我那刚出生的妹妹。无论是谁,只要把我母亲和妹妹带给他们,就能得到世世代代都花不完的财富。”
“早因卖女得了利的镇民们瞬间倒戈,冲进我家,要抓走母亲和妹妹。母亲拼命掩护,才为父亲、我和妹妹挣得一线生机,逃出扶花镇。”
“此后,父亲便带我和妹妹隐居在此,避世不出。可惜去年,还没等我长大,父亲便感染风寒去世,只留我与妹妹在此。如今,妹妹也病了……我夜间出去,原是为了捕点兔子山鸡给妹妹补身体,谁料意外捡到仙人遗落的宝物,一时起了歹念,才……总之,多谢仙人宽宥。”
沈疑之略微颔首,想起方才扫了一眼的女孩儿,问:“你妹妹得的什么病?”
“这……”李容揪着破烂的棉袄,目光躲闪,“也是风寒。”
“撒谎。”沈疑之毫不留情拆穿:“你妹妹面色红润,睡态安详,根本不是寻常病症。还有,你既与你父亲一直隐居在此,又怎知数百里之外的扶花镇如今怎样了?”
李容面色一白,抬头对上沈疑之洞悉一切的眼神,支吾难言。
沈疑之警告:“李容,我这人耐心有限,不喜欢与人废话,你若真想救你妹妹,就别遮遮掩掩。”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仙人慧眼。”李容松开死死咬着的腮帮子,红着眼,愧疚道:“其实多年来,父亲意志消沉,常借酒消愁。我以为他说的那些都是酒后胡话,心中不以为然。他去世后,我便带着妹妹寻去了扶花镇,想看看镇中是否还有亲人。谁料……刚进入镇中就撞上了夜间的折花大会。”
沈疑之心中一沉。所谓折花大会,就是他离去时所见的,飞舟载来人间权贵,放他们在扶花镇毫无限制地寻欢作乐。
“阿采……”李容说着,已是涕泪纵横,发声艰涩:“阿采……被一群富商掳去仙舟,后来便这样了。人活着,却怎么也醒不来……”
沈疑之蹙眉,示意李容拉开布帘让自己看看。
李容赶紧抹了泪,掌着油灯,请沈疑之入内。
沈疑之跟进去,并起二指点在女孩儿眉心。金色流光没入女孩内府。但女孩的内府空空荡荡,根本没有神魂痕迹。
沈疑之略感惊讶,收回手,看向身侧满怀希冀的男孩儿,没什么情绪道:“李容,你妹妹死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