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并不想惊扰她的安眠。除了斯塔尔这个常常到访的朋友,蒂姆成为了王庭新的常客。孩童说着喜欢她身上的温度,便如那羽蛇一般自来熟地黏上了她。
最后一位躲藏在角落里不敢出现的客人,祂睁着红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那些雪白的生灵,也只是静静地注视一会便失落地离去。
白色的神使没有拒绝他们的来访,也未曾参与他们隐秘的聚会。她只是抱着筝鸟与蒂姆,靠在青年地肩头沉沉地继续睡去。
她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孩童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要跑进她的梦境看看究竟有什么觉这么好睡,好在被神使即使制止了。
也正是她昏昏沉沉净化污染的这段时间,人类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僭越。文明叫嚣着自己掌握的力量,如同叛逆的孩童宣告着自己不再需要父母的帮持。
失去情感而无法理解这个处境的至高神,祂所用的手段那么的冰冷,以至于反叛神明的风气开始吹遍这片文明的每个角落。
神使们争吵着,商议着,命运的先知却非要祂们做出人与主之间的抉择。
在林织羽终于感受到自己状态的糟糕,艰难地清醒,并强行取出自己纯净的记忆将其备份后,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那至高神暂时互换了身份,处理手下的一堆烂摊子。
再一次久违地召集所有神使后,她等来的并非一场寻常的会议,而是孩童刺入她心口的最后一击。
林织羽几乎是愣住了,祂在那神位上,在这概念几乎融化的瞬间,低头看着那神躯的胸腔被打开,露出一颗晶莹的,颜色几乎褪尽的心脏。
身为刽子手的孩童突然开始无措地说着对不起,然而真正的至高神,她的半身再一次开始尝试拯救她。
灵魂与空壳重新融合了半数,十二条权柄在眷属们的围攻与夺取下被分散,她只来得及将自己置换回第十三神使的身份,筝鸟们借助祂的圣物将她送离了神国。
至此,至高神陨落,祂余下的残存躯体被那位卓绝的建筑家封印于箱庭中的未知之地。神的王庭开始崩落,神国的这片原野触发了林织羽遗留的仪式阵,关上了它的大门,再也无法被靠近。
神的陨落如此的轻易,就像祂似乎从未想过对眷属们做出反抗那样。
未曾参与这一切的第十三位神使追随着至高神一同消失了。唯一知道真相,并得到了梦境权柄的蒂姆被至高神刻下了最后的诅咒——你将永远只能栖身于巴别塔所在之地的梦中,成为秘密的最后继承者。
回忆之外,林织羽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这个神做的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即使到最后,那份诅咒也只是对蒂姆的变相保护。神国是一场为了隔绝混沌污染而诞生的梦境,掌握了梦境权柄的她必然会成为污染的一线目标…唯有巴别塔处残余了祂力量的梦境能够帮助祂抵挡那些污染。
“我当时也这么想过。”
“…说不介意都是假的,”林织羽摇摇头,“所以我想知道,他在这场弑神的围剿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好让你决定原谅他的程度?”织羽歪歪头,“看来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在你的心里有点地位。”
“当时那场大战中…他没有争夺任何的权柄。当然这不代表他不是帮凶——他拦下了想要保护至高神的诗安。在弑神派胜利后,他又掩护着放走了她,接着开始寻找你的下落。”
“这时候的我又只有一个了?”
“嗯。这时候的我也终于明白了,当年我们的玩伴为何落到那样的田地。”织羽摇摇头,“不过我们并非没有留下后手,神国被封印了,我让大白帮我们看好那圣物,躲藏在神国之中。紧接着,我靠着仅剩的力量躲到了文明之中,伪装成普通人开始疗伤。”
“好在这时候的文明已经非常壮大,我如同一滴水汇入了江海,只要不强行动用力量,谁都发现不了我。”
“如同先知所言,这个世界似乎真正地走上了正轨,开始变得欣欣向荣。巴别塔成功竣工,克斯玛据说在秘密建造神的陵寝;克拉伦斯靠着祂的能力将余下的神国改建为你所熟知的星网,实现了全星际无延迟的全息网络连接;他还发展了这个世界特色的科技体系,将仪式与匠造进行了结合。
“而维泽,这位喜欢传唱史诗不爱参与纷争的诗人,将我留下的故事手记带到了整个星际。于是我们熟知的许多文化都被复现在了这个世界。”
“波伊斯走过许多片大地,人类又有了新的宜居星球,尽管他们现在也可以依靠科技的手段去拓荒。还有很多神使失去了踪迹,似乎在消化那些权柄。”
“祂们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眷族,比如如今帝国的那几个家族,正是从那时候起开始萌芽。我恢复到后期,也以老师的身份收养了一些有天赋的孩子,并把施尔汀,也就是十三这个姓氏,还有空白神印一同交予他们,希望他们在未来能够认出自己的手足同僚,把彼此当做家人相处。”
“可惜后来…罢了。”
“总之,越来越多的人们成为神眷者,成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神秘体系的一员。听起来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
这样的考察过了很多很多年,时间漫长到一个普通人足以活完好多遍人生。我甚至因为这段养伤时间的清闲,状态都好转了不少。
我当时也想过,是否要借此机会真正地放手,让他们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呢?”
“可是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