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楼继续说:“没有灵脉的人无法承载运化灵力,白玉京的仙气对我们来说是滋养,但于他们就如毒药一般。”
他的声音是装模作样的悲哀为难:“你痛,并非是我这些年给你喝的补品灵药有毒,而是随着年岁见长,灵气会将你一点一点吞噬。你的日子……其实并不多了。”
白落烟自知自己本就容易被骗,在剧痛之中放弃思考,只是一味在等。
“这话我本需烂在肚子里,因你性子太过倔强,总是固执地说自己没有生病。你父亲和我,都希望你能开心。”
章之楼的脚步渐渐离马车远去,靠近厨房的窗边,白落烟缓缓松了一口气。
远处传来的话渐渐转向责备:“但你这次实在是太胡闹了。这样隆重的祭典,你若被人发现了,不仅白家获罪,连章家也逃不了干系。”
来回辗转不知多少次,章之楼最终在一驾车前站定,“出来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下一刻,焰火声中忽然混了一声玉石碎裂的脆响。
白落烟狠狠闭上眼,他终于还是不肯放过她,将她赶尽杀绝!
那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章之楼忙转向碎裂声来的方向,掀开马车的盖布,探进身子查验。
白落烟打着颤,她紧紧握住那把菜刀,聚气凝神。
疼痛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离,全数涌进那漆黑的刀身,有如神助。她从近旁的马车下钻了出来,在章之楼身后投下的暗影里一步一步逼近。
在章之楼反应过来之前,白落烟忽然暴起,死死拽住他的长发,将菜刀抵住他的喉咙。
月光流转,车厢内躺着一块破碎的玉佩,是定下娃娃亲的那天,在双方家主的见证下,他亲自为她戴上的。他发了毒咒,若有负于她,当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如今玉佩已经被穿心咒打碎了,无数钢针将它刺得千疮百孔。若是这玉佩还在白落烟身上,万箭穿心的就另有其人了。
“解药交出来!”白落烟呼吸间染着血气,和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兴奋战栗,“别想着耍花招!用你的猪脑袋想想看,是你的灵咒快,还是我的刀快!”
“小枝!没有解药毒药这回事!我是为你好,我……”章之楼依然强作镇定,一边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一边手上悄然开始结法印。
白落烟毫不留情将刀刃压进他的皮肉里,章之楼痛叫出声,法咒随之而断。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子忽然不由自主一个趔趄。白落烟的心狠狠沉下去,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爆发不出适才的力量,绝不能再拖了。
她手上加了几分力,吼道:“别耍花招,把解药给我!再废一句话我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喂狗!”
随着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在地上,章之楼的从容渐渐瓦解,似乎终于意识到可能会死在一个没灵力的人手下。
这显然比死于战场更令他恐惧耻辱万倍,他不由得开始服软,求饶道:“你别冲动…解药也来不及了!我想办法!我……”
可惜这话来的和她白落烟的存在一样不合时宜。
黑夜已然浸入了白落烟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清了,七窍渐渐涌出黑血来。
她和章之楼都没有时间了。
白落烟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卷刃的菜刀砍向罪魁祸首的头颅,与他玉石俱焚。
她这一生很倒霉很窝囊,狂风暴雨过后没有彩虹,只有一辈子那么漫长的阴雨和潮湿。
但好在最后这一局,终究是她白落烟赢了。
奇怪的是,她竟看见一泓紫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