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焕话音刚落,鱼弘志已策马越眾而出,居高临下,肥胖的脸上满是倨傲和不耐烦,声音尖利地呵斥道:
“孙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驾质问?
此乃陛下亲口諭令,命右军增调入宫,加强紫宸、蓬莱两殿宿卫,陛下口諭在此,如同敕令。
你一个小小的守门將,莫非想要抗旨不遵?还不速速开门!”
鱼弘志他手中虽无詔书,但抬出陛下亲口諭旨这顶大帽子,气势汹汹。
孙焕被噎得脸色一白,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一边是宫禁铁律和左军统帅仇士良的积威,一边是皇帝当面和抗旨的滔天大罪还有鱼弘志的威压。
孙焕握刀柄的手紧了又紧,指节发白,看著鱼弘志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以及马上的皇帝那虽不发一言却深不可测的平静面容,孙焕最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垂下头,声音乾涩:
“末…末將不敢!末將谨遵圣諭,开——门——!”
沉重的玄武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开启。
鱼弘志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一挥手,大队人马簇拥著李炎,浩浩荡荡地穿过门洞,踏入了象徵著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大明宫。
孙焕看著消失在宫门內的庞大右军队伍,脸色铁青,立刻对身边亲兵低吼:
“快!速去稟报中尉,就说右军鱼中尉奉陛下口諭,已率千余右军精锐入宫,声称接管紫宸、蓬莱殿宿卫。”
队伍在蓬莱殿外停下。
李炎翻身下马,对一旁正指挥著右军士兵布防、忙得满头大汗的鱼弘志道:
“鱼公,今日辛苦,且去安排妥当后,便早些歇息吧。”
鱼弘志连忙躬身:
“老奴谢陛下体恤,待安排好周宝、高駢他们的值守轮替,老奴便去休息。
陛下放心,宫禁安全,老奴定安排得滴水不漏!”
急於巩固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李炎点点头,又转向刚刚下马的阿鸞,声音温和:
“爱妃也累了,先去兴庆宫接峻儿回麟德殿歇息吧。
朕今日还有些奏疏要看,就不去麟德殿了,宿在蓬莱殿。”
两人在宫道岔口分別,李炎轻轻抱了抱阿鸞,动作亲昵,轻仿佛只是寻常夫妻的告別。
然而,在贴近阿鸞耳畔的瞬间,他的嘴唇以极轻微、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快速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今夜,你带峻儿就在祖母的兴庆宫睡,无论听到任何动静,莫回麟德殿。”
阿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隨即恢復如常。
她抬起脸,对著李炎露出一个温柔而顺从的微笑,仿佛只是听到了丈夫寻常的叮嘱:“妾身知道了,陛下也早些安歇。”
说罢,带著隨侍宫人,转身向兴庆宫方向行去,步履看似从容,心却已高高悬起。
李炎目送阿鸞的身影消失在宫灯摇曳的深处,脸上的温情迅速褪去,只剩下了平静。
隨即转身,在数名內侍的簇拥下,迈著沉稳的步伐,向著灯火通明的紫宸殿方向走去。
而在蓬莱殿周围,新到的右军士兵正与原有的左军守卫进行著沉默而充满张力的防务交接,周宝、高駢等人按刀肃立,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鱼弘志站在台阶上,肥胖的身影在火光下晃动,正低声对张承禄交代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