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祖上三代,不,往上数八代,都是叮叮噹噹的铁匠,在这烟火繚绕、汗臭熏天的作坊里討生活。
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手艺被贵人看中,多赏几个钱,或者少挨几鞭子。
当那属官不耐烦地再次確认,並催促他赶紧谢恩时,巨大的狂喜如同滚烫的铁水,瞬间衝垮了鲁三的理智。
鲁三猛地扑倒在地,朝著大明宫的方向,將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砖石上,发出砰砰的闷响,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哽咽,带著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宣泄:
属官领命,找到正在炉火旁忙碌的鲁三。当鲁三听到自己不仅得了皇帝亲口嘉奖,更被授了“从九品下监作”的官身时,整个人都懵了。巨大的衝击让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朝著大明宫的方向连连叩首,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嘶哑:
“草民……不,臣鲁三,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鲁三抬起头,布满烟火色和泪痕的脸上,带著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仰望著工坊外那片属於官老爷的天空,嘶声喊道:
“爹,爹啊!您老在天上睁开眼看看啊。
儿出息了!咱们老鲁家祖祖辈辈都是打铁的匠户,给人当牛做马,世代劳役。
没想到……没想到儿这次被徵召来长安长期服役,本以为是苦熬岁月……谁曾想,谁曾想竟因祸得福,得了陛下的赏识,当官了。
爹,您看见了吗?咱们鲁家有官身了,从九品下的官老爷了,咱家……咱家改换门庭了,呜呜呜…”
这个粗獷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巨大的喜悦和跨越阶层的衝击,让他难以自持。
引得无数工匠投来震惊、羡慕、难以置信的目光,因一口铁锅,得了陛下的恩赏,竟能如此改变一个匠人的命运。
转眼就到了正月三十一,宣懿皇太后追封大典,庄严而肃穆的仪式在太庙举行,庄严的礼乐响彻太庙。
李炎身著袞冕,神情肃穆哀戚,在礼官引导下,一丝不苟地完成著每一个繁复的礼仪步骤。
追封册宝授印、上諡號、太庙祭告天地祖宗……仪式隆重而漫长。
当最后一道程序完成,礼部官员唱赞,钟磬齐鸣,百官依制行礼。
李炎立於阶上,望著母亲宣懿皇太后的新神主牌位被郑重奉入太庙,眼中隱有泪光闪过。
李炎缓缓转过身,面对阶下肃立的文武百官、宗室勛贵,声音带著一丝哀伤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说道:
“眾卿。今日乃朕追思亡母、告慰先灵之仪典,朕心甚哀,亦感念诸卿辛劳。
故今日朝会暂且免去,诸司呈递之常朝奏疏,亦暂停一日。”
李炎顿了顿,语气转缓的说道:
“朕此刻欲往母亲灵前静思片刻,若有万分紧急、关乎社稷安危之军国要务,此刻便可上前陈奏。若无……”
李炎目光缓缓扫过全场说到:
“便都散了吧。”
阶下百官闻言,齐刷刷躬身行礼,山呼万岁:“臣等遵旨,恭送陛下。”
无人出列。在追封皇太后的大典之后,在皇帝明確表达了哀思与倦怠之时,纵有要事,谁又敢在此刻触霉头?眾臣依序,肃然退出了宫苑。
李炎望著百官退去的背影,转身,在宫人簇拥下,独自走向那供奉著母亲新晋尊位灵牌的殿宇。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纷扰,李炎坐下思绪开始思考登基以来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