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泼皮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平日里的蛮横劲儿竟半分也使不出来,对视一眼,悻悻然地走了。
陆沉渊刚鬆一口气,麻烦却又找上门来。
只见街角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数人。
这几人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与方才那伙市井无赖自是云泥之別。
为首的是个青年公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手中一柄湘妃竹骨的洒金摺扇,轻轻摇曳,端的是一副神都王孙的翩翩风仪。
只是他一双眸子,虽含著笑,却透著一股子居高临下的轻佻。
他身后跟著四名隨从,俱是身著玄色紧身劲装,腰间悬著制式相同的弯刀。
这四人面无表情,便如四尊铁铸的雕像,无论街市如何喧闹,他们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
周遭那些本想凑近了看热闹的閒汉,刚一靠近,便觉心头无端地一滯,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那股子兴致勃勃的劲儿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得心怀畏惧,远远地站著,再不敢上前一步。
陆沉渊只消扫上一眼,便知这四人绝非寻常的护卫。
这青年公子的目光,自始至终,便如黏在了司徒身上一般,再也挪动不开。
司徒却似未曾察觉。
她只是懒懒地靠著椅背,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正自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著那只不知何时跳上桌来的小野猫的下頜。
那野猫被她逗得舒服,发出“咕嚕咕嚕”的声响,在她指尖亲昵地蹭著。
仿佛这满街的喧囂,这迫近的麻烦,在她眼中,当真还不如这只野猫的喉音来得有趣。
那青年公子见她不理,非但不恼,嘴角的笑意反倒更深了几分。
也就在此时,太白酒楼的二楼雅间,凭窗正坐著一位俊秀的白衣公子。
他手中同样把玩著一柄摺扇,只是扇骨乃是更名贵的白玉,扇面上龙飞凤舞地写著“天下为公”四个大字。
他身后一名玄衣护卫见那锦衣公子哥似乎要惹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在他看来,平阳侯府的草包固然不足为惧,但任由其在此处聚拢目光、引发骚乱,却可能会干扰到郡主的大计,甚至引来不必要的窥探。
念及此,他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已有了起身的势头,显然是准备去解决掉这个麻烦的源头。
上官楚辞头也未回,只將那白玉摺扇轻轻一抬,便挡住了护卫的去路,淡淡道:
“不急。”
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带著一丝不容置喙的从容。
“鱼还没上鉤,莫要惊了水。”
说罢,她的目光便饶有兴致地,落在了那场风波的中心。
她先是看到了那个慵懒的青衫女子,即便是以她那般挑剔的眼光,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一声: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妙人儿,这等偏僻的镇海川,竟还藏著这般人物?”
隨即,上官楚辞的目光又落在了女子身边的粗布少年身上,心中却是微微一奇:
“竟然是他。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了平阳侯府那位草包世子,在今年望海潮开场前,用来祭旗的彩头了。”
她轻轻摇著扇子,眼神里满是看戏的玩味。
每逢盛典,这等失意的末流权贵,便总爱跳出来,寻衅一些无名之辈,闹出些动静来。
无非是想告诉那些正在听潮阁里品茶的大人物们——
看,我平阳侯府还没死绝,在这镇海川,我赵承德依然说得上话。
一念至此,上官楚辞反倒不急了,优雅的端起茶杯,准备看一场好戏。
那小侯爷不去看司徒,却將目光转向了陆沉渊,朗声笑道:
“这位仙子当真好雅兴,竟在这尘囂之地,寻了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东西来排遣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