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自东方彻底铺洒开,越过山峦,温柔地落在无执的身上,金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完美的侧脸,宛若神佛雕塑,只是这尊“雕塑”,此刻正走向全寺最吵闹的地方。
门内,穿着不合身小僧袍的光头小和尚们,闹作一团,看到门口的身影,立即噤声,七八双乌溜溜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带着敬畏和心虚。
无执目光平静地扫过,薄唇微启,声音清冷:“早课。”
“随我进殿,早课。”无明温和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师兄!”身后传来无纳师弟的呼唤。
无执循声看去,就见一瘦高和尚,手里拿着大勺从香积厨里探出光滑的脑袋,朝无执招手。
无执垂眸,迈开步子走去,在无纳面前站定,一双狭长的眼看着无纳,微微上扬的眼尾,换在他人脸上都该轻佻的模样,却在无执这张脸上看到的只有淡漠。
师兄弟二十多年,无纳了解师兄的性子,他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道:“师兄,咱们庙里口粮所剩无几,又得劳烦你下山一趟。”
话未落,无执已转身:“知道了。”
无纳看着自家师兄万年冰封的背影,无奈地缩回香积厨。
院子里的小沙弥,低眉顺眼地跟在无明身后。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诵经堂厚重的殿门后。
无执的目光从那群小小的身影上掠过,走向自己的禅房。
禅房内简陋得过分,墙壁是斑驳的土黄色,能看到几道细微的裂纹。
他弯腰,脱下沾了晨露和泥土的僧鞋,换上有些年头但干净整洁适合远途的纳底布鞋。
晨光从破旧的窗棂透进,一道光柱斜斜打在他的侧脸。睫毛小扇子般浓密纤长,鼻梁高挺,如精心雕琢的玉石。薄唇紧抿,带着冷淡弧度。
无执走到墙角,拿起洗得发白的灰色布包。随意的将布包斜挎在肩。空荡的布包丝毫不能掩盖挺拔的身姿,更衬肩宽腰窄,僧袍松垮地罩着,也难掩那份如修竹般卓然的气质。
简单地收拾后,独自下山。
山路蜿蜒,青石板上覆着一层湿滑的落叶。
王婶家在山脚下的村落里,一座半旧的二层小楼。
还未走近,无执便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寒之气,像潮湿的网,笼罩着整栋房子。
不是错觉。
他那双清寂的眸子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
“吱呀——”
院门被推开。
王婶的儿媳妇正抱着孩子在院里焦急地踱步,一见无执,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大师!您可算来了!”
无执的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向她怀里的婴儿。
那孩子不过满月,小脸蜡黄,双眼紧闭,却并未哭闹。
诡异的是,他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笑。
这笑声,在寂静压抑的院子里,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无执看见一团淡灰色的雾气,正蜷缩在婴儿的胸口。雾气凝成一个模糊的婴孩轮廓,小小的“手”正轻轻地抚摸着婴儿的脸颊。
它好似没有恶意。
无执迈步上前。他每走一步,周身的阴寒之气便如遇烈日的薄冰,悄然退散一分。
那团灰雾察觉到了威胁,猛地缩紧,婴儿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大师,您看……”
年轻的母亲声音发颤,几乎要跪下去。
无执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