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那股焦糊与泥土的腥气,被陈旧的香水、脂粉蛮横地覆盖。
他们依旧站在原地,脚下,踩着的依然是带着湿气的瓦砾。
可眼前的一切,却已然天翻地覆。
他们仿佛站在两个时空的夹缝之中,亲眼见证着一场华丽而诡异的旧梦,正在现实的残骸之上死而复生。
昔日兰若大剧院最豪华的“天字一号厢”,以一种幽灵般的姿态重现于世。
奢华,靡丽,让人能感觉到这里面曾经是何等的纸醉金迷。
而在这间虚实交错的包厢正中央,赫然立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
那镜子,与周围的幻影不同。
它是真实的。
镜框由青铜铸成,上面雕刻的不是祥云瑞兽,而是一张张扭曲、尖啸的人脸,层层叠叠,彼此撕咬,仿佛要从那冰冷的金属中挣脱出来。
更诡异的是那镜面,它不像普通的镜子那样光可鉴人。
整片镜面,呈现出幽沉的暗色,像一潭凝固的死水,不反射任何光。
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倒映出任何物体。
镜子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片,能将人魂魄吸进去的,纯粹的黑暗。
“好重的怨气。”
谢泽卿的嗓音,已然带上了千年鬼帝的森然煞气。
“这东西,至少吞了上千条人命。”
无执静静地凝视着那面诡异的青铜镜,宛如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摆设。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僧袍,在这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成了唯一一抹干净到不染尘埃的色彩。
无执清俊出尘的脸,在幻境幽微的光线下,好看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皮肤是冷玉般的白色,眉眼如远山淡墨,鼻梁高挺,唇色极淡。
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却自有神佛般的庄严与悲悯。
无执迈开脚步,向着青铜镜走去。
一人,一镜,咫尺之遥。
幽沉的镜面里,依旧是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暗。
谢泽卿眉峰紧蹙,正要开口说这镜子邪门,无执却比他更快地抬起了手,做出“噤声”的手势。
就在这一瞬。
那片凝固死水般的黑暗,毫无征兆地漾开了一圈涟漪。
涟漪从镜子中心扩散,无声无息,却带着力量。
“噼啪——”
一声轻微的,木柴燃烧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无比真实,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多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臭味。
镜中那片纯粹的黑暗,被一抹突兀的橘红色火光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