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跟在他身后,玄黑的衣袍下摆,无声地拂过车门边缘,像一道融于夜色的影子,飘了进来。
无执径直走向车厢后排。
末班车上人烟稀少,只有三两个垂着头打瞌睡的夜归人,耳机里漏出的细微电流声,是这空间里唯一的杂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消毒水和塑料座椅在日晒后留下的混合气味。
谢泽卿的视线,从黏着口香糖印记的灰色地板,到印着妇科医院广告的塑料椅背,再到窗户上贴着“紧急出口”的图示。
“此铁兽腹中,竟能容纳如此多人?”
无执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假装入定。
谢泽卿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恼。
他“站”在无执身旁,伸出手,想碰一下那根随着车辆启动而微微摇晃的黄色扶手吊环。
他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此物,何用?”
“扶手。”
“作甚?”
“站着的时候,扶着。”
无执开始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公交车驶离了市中心的繁华地带。
窗外的霓虹灯渐渐稀疏,大片大片的黑暗里偶尔闪过孤零零的路灯。
车厢里的荧光灯,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愈发惨白阴冷。
每一次车辆颠簸,灯管都会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光线也跟着明暗不定地闪烁。像极了恐怖电影里,厉鬼出场前的经典运镜。
公交车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站点停下。
“到了。”
无执起身。
车门在身后关闭,那头钢铁巨兽发出一声轰鸣,喷出一股热气,很快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通往山上小破庙的那条山路,被稀疏的孤灯,切割成一段段明暗交替的長梯。
风从林间穿过,带起松涛阵阵,听着,倒像是远海的潮声。
两人一前一后,一实一虚,踩着满地被拉长的树影。
不多时,破败的山门轮廓,在路灯光晕的尽头显现出来。
油漆剥落的木门虚掩着,无执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发出悠长的门轴转动声。
院内,混杂着微弱香火与清冷草木的气息。
角落里,整齐地堆放着几袋水泥和一摞青砖,上面仔细地盖着一块防雨的塑料布。
大雄宝殿的屋檐下,悬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泡。
无执穿过庭院,径直走向法堂的方向,再走过廊道才至自己那间位于法堂西侧的禅房。
禅房的门被推开,陈设一如既往的简单。
与其说是禅房,不如说更像一间苦读学子的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