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修好的石子路走起来磕磕绊绊,颂帕特意减慢了车速也没没有办法完全避免车身的摇晃,夜中无光,只有一旁的溪水倒映月色,让闻斓勉强看清楚自己的所在。
磕绊摇晃走了有小半个小时,这一条尚未完工的石子路总算过去,前方便是另一条宽敞平坦的水泥路,路两边群山围绕,唯一的通路就只有这条平坦的水泥路,远光灯打过去,竟然见不到一户人家。十几分钟后,一个已经破败的厂房出现在车灯的映照中,工厂门口的铁门紧锁,围墙上也还拉着铁丝网,时至今日不知道有没有通电。
颂帕把车停在了门前,接着他就熄火下车,绕过车头亲自把班普接了下来。闻斓也走下来,跟在班普身后打量着眼前这苍白的工厂。梭温一行紧跟着班普的车停在后面,邢一升在车停稳后走下来,抱怨了一句:“这是什么鬼地方?连灯都没有。”
无视掉邢一升的抱怨,班普回头对梭温说:“去开门。”
梭温应声走上来,他顺手把枪插紧了自己的后腰,踩着丛生的杂草来到工厂门前,打开了缠绕在门上的铁链,接着一把推开已经锈蚀严重的铁门走了进去。
梭温走在前面开路,班普和颂帕并立着跟了上去,邢一升烦躁地拍掉在眼前飞舞的蚊虫,也抬腿跟了上去,但在经过闻斓的时候,他没忍住瞪了闻斓一眼。闻斓看见邢一升眼中的不满,看见他跟着走进了工厂大门,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雇佣兵车队,发现这些人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林里,每个雇佣兵都端着一把枪,围住了工厂的大门。
闻斓只看了一眼,随后也拔腿迈过杂草丛,往门里走去。
工厂外部看起来破败,但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后,闻斓才发现在最里面的一间不算特别大的工厂竟然还亮着灯,玻璃窗户也没有损坏,甚至整体上都不存在太大的破损,这和刚进来看到的无人看管的厂房状态完全不一样,这就足以说明这个地方是有人常驻的。
工厂里坐着寥寥几人,其中一个人皮肤较黑、长着东南亚面孔的中年男人见到班普赶紧趿拉着拖鞋跑过来,用泰语喊道:“老板!”
颂帕伸手拦住了男人,微笑着用泰语说道:“不要激动,今晚会接你们离开,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
但男人显得异常激动,他没有理会颂帕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颂帕焦急地说道:“不是这个问题,老板,有人跑了!”
听到这句话,颂帕和班普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颂帕一改往日的温和,语气骤然强硬:“谁跑了?”
“一个操作工,上个周接到停工通知以后我们忙着处理做出来的货,没注意就让这小子翻过后山跑掉了!我们也不敢出去找,只好等老板你来了再说。”中年男人说道。
颂帕转头看着班普,低声说道:“我找人去抓回来。”
班普伸手拦住了颂帕的动作,冷声说道:“仓库那边怎么样?”
中年男人回答道:“仓库还没去看过,不知道怎么样。那小子报没报警也不清楚,我们不敢过去。”
班普点了点头,他说道:“先把东西搬走,你们也上车一起走,今晚回云川去。”
中年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忙点头,接着一挥手就招呼人把该搬的东西抬走,班普站在原地,周遭的空气氛围有点不妙。闻斓走进来时看见了这些人把东西往外搬走,而班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颂帕眼中竟然也没有笑意,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但又不好问出口,于是就站在那里等着。
片刻后,他看见班普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转过身来,朝自己走来。邢一升的目光跟随班普落到闻斓身上,接着他听见班普说:“闻队长,真是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闻斓不明所以,于是他抬眸和正看着自己的邢一升对上了视线,接着就看见邢一升不满地皱眉。他不甚在乎地收回目光,问道:“什么?”
班普说道:“有些小宠物养不熟,总想着跑出去给我找麻烦。这不,刚刚厂子的负责人告诉我,他手下的一个操作工人逃跑了,不知去向。”
班普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邢一升恰好也能听清楚,他随即舒展了皱起的眉头,像是认真在听班普说话。
而闻斓依旧满不在乎地说:“所以呢?”
“我要你帮我抓到他。必要的话,你也可以直接杀了他。”班普说。
“你为什么不让他去?”闻斓伸手一指颂帕,接着回头看了一眼梭温又说道:“你也可以叫他去。”
“他们另有要务在身,你和邢先生作为我的合作伙伴,总归是要发挥一些用处的。”班普笑着说道,他侧目给邢一升也投去目光,邢一升的表情倒是始终如一,仍然是那副不满的样子。
闻斓看向邢一升,眼里终于有一丝情绪,他微皱起眉头说:“你打算让一个通缉犯、一个死人回到闽州抛头露面帮你找人?”
不知为何,班普脸上分明还带着笑容,语气却明显冷了下来,邢一升莫名发怵,但闻斓却没有回避,他直着腰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班普的眼睛。班普说:“听好了,接下来的行动是命令,不是请求。如果因为这一个人导致我埋藏在这里的所有心血付诸东流,我会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包括闽州警方,明白了吗?”
闻斓怒瞪着他,并不作答,反而是邢一升在旁煽风点火地说:“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闻般予说得也在理,闽州警方对我们虎视眈眈的,要是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进入闽州,难说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且……万一有人告密,那是否能顺利撤离可就真说不准了。”
邢一升的话意有所指,没有人听不出来,班普明显没有之前那样的耐心,他冲着闻斓走近几步,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在闽州隐姓埋名生活了十几年都没被察觉,想必是有些门路的,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如果你找不到人,我就直接冲进闽州公安局,把那里炸成平地。”
说完,他就不再看这两人的反应,径直离开了工厂大门。闻斓长舒了口气,他回过头来看着邢一升,说道:“你把我推出来挡枪,你自己又会好到哪里去?”
邢一升阴狠地直视闻斓的眼睛,他露出笑容,接着说道:“无所谓啊。看你不痛快我就开心了,而且我确实挺讨厌你和东方晔这样的关系户的,死了我更高兴。”
闻斓简直不愿意和他再多说一个字,和邢一升共处一室只让他觉得烦躁不堪,走之前闻斓撂下一句对邢一升的评价:“神经病。”
邢一升被骂也不觉得生气,相反他觉得爽利,看见闻斓受到班普威胁不得不屈服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畅快,最后他笑了一声,跟着走出了工厂大门。
班普已经坐上了车,留下颂帕替他传话,见到闻斓和邢一升一前一后走出来时,颂帕才开口说:“老板的意思,兵分两路。我们去仓库处理没运出去的那批货,你们另作一路,到闽州去找人。不管用什么方法,请务必确保这个人不能落在警察的手里,他知道的太多,交代出来会对老板不利。”
邢一升听后,抱起双臂问道:“那要是我们内部有人通风报信呢?”
颂帕看向邢一升,接着说道:“按叛徒处置。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还请两位不要滥动私刑,你们是老板的合作伙伴,是生是死也需要经过老板的同意。”
闻斓则是问道:“找到人以后,我要怎么通知你们?”
“把他带到仓库来。”颂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