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已经吃完面的苏仟眠离开面馆,于皖同他道:“时候不早了,你我就此分别。你也不要在这外面耽误太多时间,让家里人担心。”
苏仟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摇头道:“没有人。”
于皖当他是同家人赌气才会这么说。但他和苏仟眠无非认识几个时辰的时间,于皖不认为他有理由去掺和别人私事,更无心去管,只道:“你这样跟着我不是办法,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他言尽于此便同苏仟眠道别。转过身后,于皖还是不放心地握住腰间的剑,可身后久久没有脚步声传来。
他不知道苏仟眠站在原地,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地,只能看着他远去。
见苏仟眠许久都没有跟上来,于皖放下警惕,手心被握得通红,全是冷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城外。
西边的柳林旺盛茂密。于皖心头一紧,缓步走到柳林前。他没敢再往内走,怕这里有结界会惊动人,更怕见到李桓山和林祈安。
师父走得急,也没来得及问他们过得好不好。
于皖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一棵柳树上。他还是会经常想起那一天,自己红着眼把剑刺进李桓山手里的场景,记得林祈安摇着自己肩问自己,几乎哭出来要他否认这一切……这一幕幕如墨落纸般刻在他的脑里,与家里遇事的那晚混在一起,不断在他的梦魇中复现。
放在柳树干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于皖常想,爹娘若尚且在世,早该对他失望透顶。
于皖拔出腰间的剑。御剑的本事还在,他便坐在剑上远远地望向柳林后的庐水徽,直至日落时分,于皖终于一个翻身双脚落地,打算回山。霁月剑还未入鞘,眼前却青光一闪。
苏仟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已经执剑站在他眼前,将他护在身后。
于皖自然是惊讶的。凭着本能把剑收好,他才看清眼前除苏仟眠外,还走来个白衣修士。
耳边传来动物叫声,于皖低头看到苏仟眠脚边有只白狐狸——还是只已经修炼出许多条尾巴的狐狸。白狐狸叫了几声又扭头跑回去,轻松跃进走来的白衣修士的怀里。
“抱歉,小狐到了新地方怕生,并无恶意。”白衣修士摸了摸狐狸的尾巴,随手让那狐狸趴在肩上,同于皖和苏仟眠一揖,“在下宋暮,听闻庐州此地有个名为庐水徽的门派,在一片柳林之后,请问是此处吗?”
“是,穿过这片柳林就到了。”
比起苏仟眠一脸疑惑,于皖已经凭借本能答了出来。宋暮颔首道:“多谢。”
天色已晚,宋暮同二人告别,重新将狐狸抱在怀里,往柳林深处走去。
于皖这才分出心思看向身前一脸无措的苏仟眠。他还没问苏仟眠为何会突然出现,苏仟眠已经主动开口道:“我,我想拜您为师。”
他说完,突然猛地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无力地靠住身后的柳树,恨不得蜷缩起来。于皖心下一惊,苏仟眠分明是负了伤,莫非是被人追杀至此?可苏仟眠今日毫无顾忌地在他身后跟了一天的举动,推翻了于皖这个猜测。
于皖问道:“你从哪里来,为何身上有伤?”
“前些日子和人打架,输了就被赶出来了。”苏仟眠答道。
于皖半信半疑,可见他双唇发白,没追问下去,只道:“手伸出来。”
苏仟眠很听话地伸出一只手,手腕上缠了几道红绳,下面坠个青玉。于皖看了一眼,试探着为他注入灵力。
可惜他的灵力极微弱,起不到什么作用。苏仟眠咳得撕心裂肺,眼角晃过一抹青色,直至最后猛地咳出口鲜血,才缓缓平息。
于皖收回手,开口道:“我不会疗伤。你若是伤得严重,还是去看医师比较好,我可以带你去。”
苏仟眠虚弱地摇了摇头,道:“不用,过些时日就好。”
他缓缓直起身,看向于皖沙哑地开口,“您还没回答我。”
他指的是要拜于皖为师的事。而苏仟眠不知道的是,于皖方才借着疗伤的名义传输灵力,本意是为了试探。
方才苏仟眠执剑那股意气风发的样子浮在眼前,于皖直接否认道:“你灵根极好,修为也远在我之上,若想拜师自可拜入名师之下,拜我为师,岂不是白白耽误自己?”
“不耽误。”
于皖依旧犹豫。
苏仟眠说他是打架输了被赶出来,可于皖苦苦思索,也想不通哪个门派会有这样的规矩,更猜不透苏仟眠与他初次见面便要拜师,所欲何为。
想起之前种种,于皖道:“如果是因为午时之事,我说过,不用放在心上,我帮你一次,也并非为了求取什么回报。”
于皖的语气很平静,话里也十分疏离。他打算就此和苏仟眠分别,却不想苏仟眠“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