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屏幕朝下,像压住了一团火。程雪阳站在她身后,手指还停在键盘上,目光落在那张匿名照片的缩略图上——铁盒打开,纸张散落,最上面那份文件的抬头清晰可见。
“他们不是偶然找到的。”他说,“是冲着那份通报去的。”
沈知微没回头,只是抬手解开西装纽扣,从内袋取出一枚U盘。黑色外壳,边缘有轻微磨损,是许清和三天前交给她的。她说:“许清和昨天去了母亲的老医院,调取了当年药房的进出记录。这份通报,原本不该存在。”
程雪阳接过U盘,插入接口。屏幕上跳出加密提示,他输入一串字符,文件夹缓缓展开。里面只有一段音频,命名是“0416-23:47”。
他点开播放。
起初是脚步声,缓慢而沉重,接着是一扇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男声响起,低沉,带着疲惫:“剂量调整的事,不能再拖了。患者血压已经掉到七十以下。”
另一个声音回应,冷静得近乎冷酷:“按计划走。林浩那边签了字,责任不会落到我们头上。”
“可她是江晚晴的母亲……”
“正因为她是他母亲,才更要处理干净。林浩说了,只要做完这一步,他在董事会的位置就稳了。”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程雪阳抬起头,“林浩?”
沈知微指尖微微发紧。这个名字三年来从未出现在任何公开记录里,但她记得。那是母亲住院期间的主治医师之一,也是当时医疗委员会的临时委员。案发后不久,他就辞去职务,远赴西北某地的小医院任职,再无音讯。
“他不是医生。”她低声说,“他是任远舟安插的人。”
程雪阳盯着屏幕,“可录音里说‘林浩签了字’,如果真是他动的手,为什么后来销声匿迹?”
“也许他后悔了。”沈知微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监控篡改”与“病历伪造”之间画了一条横线,然后写下“林浩”两个字,“或者,他手里还有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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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十七分,许清和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她头发凌乱,冲锋衣上沾着雨水,背包带子断了一根,用胶带缠着。
“找到了。”她把一台老式录音机放在桌上,“藏在母亲病房旧衣柜的夹层里。应该是护士偷偷留下的备份设备,一直没被发现。”
程雪阳立刻接线调试。几秒后,新的音频开始播放。
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我不怕死……但我不能闭眼。他们给我换药的时候,我看见瓶身标签被撕掉了……后来来的医生,说我的指标正常,可我知道,我在变差。”
停顿了几秒,接着是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今天来了个穿灰西装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他问护士长,‘她还能撑多久?’护士长说,最多两周。他说:‘够了。’然后递给她一个信封。”
沈知微呼吸一滞。
金丝眼镜——任远舟的习惯装束。
录音继续:“晚上十点,新药送来。护士换了点滴,我没敢睡。大概半小时后,胸口开始发闷,呼吸越来越重。我想按铃,手抬不起来……后来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白大褂,一个穿黑风衣。黑风衣说:‘剂量翻倍,确保明天中午前完成代谢。’穿白大褂的那个,声音很熟……是林浩。”
音频结束。
办公室陷入沉默。
许清和看着沈知微,“你妈……早就知道。”
沈知微没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浅疤,是小时候母亲握着她的手写字时,笔尖划破的。她记得那天母亲说:“人可以输,但不能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