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还亮着。沈知微盯着它,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没有回复。她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金属外壳与怀表贴在一起,凉意渗进掌心。
程雪阳站在控制台前,正在核对最后一组物流信息。“离岸公司‘海澜贸易’已完成付款,三百万预付金已打入李兆丰名下药厂账户。”他抬头,“货品清单列的是仿制药原料,但备注栏写着‘按旧模生产’。”
“他知道是谁订的。”沈知微声音平静,“也猜得到是冲着他来的。可只要利益足够大,贪婪就会盖过警惕。”
许清和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正调试肩扛摄像机的电池。她把镜头盖拧下来,对着灯光检查镜片。“我已经联系了省药监局的王处长,他们答应配合突击检查。时间定在今晚十点,收货交接一完成就行动。”
沈知微点头:“我们不能只抓一个分销点。要让他把整条线都铺出来——生产线、仓储、运输链,全动起来。”
“他已经在动了。”程雪阳调出监控画面。屏幕分割成四格,分别显示药厂东门、仓库后巷、质检楼顶楼天台,以及一条地下排水通道的红外影像。“过去六小时,进出车辆翻倍。有两辆冷链车刚装完货,车牌被泥浆遮住。”
“催产了。”许清和冷笑,“为了这笔大单,连伪装都顾不上了。”
沈知微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深灰色风衣。她没穿外套,只是将它搭在臂弯,动作间露出手腕内侧的怀表。表盘指针指向九点十七分。
“走吧。”她说,“我们去接‘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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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工业区边缘,一座废弃化工厂改建的物流中转站静静矗立。铁皮屋顶在夜风中发出轻微震颤,几盏昏黄的路灯照着空荡的装卸平台。一辆印有“康源医药”字样的厢式货车缓缓驶入,司机下车查看单据时,手微微发抖。
十分钟后,另一辆黑色SUV停在百米外的树影下。沈知微坐在副驾,目光落在前方货仓的卷帘门上。程雪阳握着平板,实时接收药监局执法记录仪的画面。
“人已到位。”他低声说,“前后两个出口都被封锁,特勤小组在等信号。”
许清和已经换上了配送员的工作服,胸前挂着临时工牌。她拉了拉帽檐,确认微型摄像头启动正常。“我进去验货,拍下包装流程。你们等我手势。”
“记住,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退出。”沈知微看着她,“不要硬撑。”
许清和笑了笑:“我可不是来送命的,是来送证据的。”
她推开车门,走向货仓。脚步声在水泥地上回响,远处传来机器运转的低鸣。
卷帘门升起,两名穿白大褂的工人抬着一个密封箱走出来。箱子表面贴着标签:**复方氨酚烷胺片,批号LH240417**。许清和接过单据,一边核对一边靠近箱子。她蹲下身,借着查验封条的动作,迅速掀开一角,镜头扫过内衬。
“看到了。”她在耳机里低语,“内盒底部有手写字迹。”
她假装整理货物,手指悄悄探入缝隙,轻轻一抠——一张折叠的纸条滑入手心。
“拿到东西了。”她站起身,向远处的SUV方向扬了扬手里的单据,“可以走了。”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头顶的日光灯忽然闪烁了一下。仓库深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兆丰出现在通道尽头。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却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眼神阴沉。
“这批货还没验完。”他说,“谁让你走的?”
许清和没慌,举起单据:“签收流程已完成,采购方代表已在系统确认。”
“采购方?”李兆丰冷笑一声,走近几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单生意是谁做的?”
他伸手要去抓她的包。许清和后退半步,肩膀撞上货箱。就在两人僵持的瞬间,远处警笛骤然响起。
李兆丰脸色一变,猛地回头。卷帘门外,数辆执法车正疾驰而来,刺目的蓝光划破夜色。
“动手!”耳机里传来程雪阳的声音。
许清和立刻拉开背包,将纸条塞进夹层,随即拔腿冲向侧门。身后传来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但她没回头。
执法队破门而入的同时,沈知微推开车门,走进仓库。药监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清点货物,一名技术人员用检测仪扫描药片成分。
“初步判定为假药。”王处长走过来,“有效成分不足标示量的百分之二十,辅料里掺了大量淀粉和色素。”
沈知微接过那个被拆开的药盒,目光落在内侧。一行用钢笔写下的小字清晰可见:
**致江女士:游戏该结束了。**
她盯着那行字,呼吸微微一顿。笔画转折处的顿挫感,收尾时略微上挑的习惯——和三年前那封寄到她办公室的匿名信,完全一致。
“是任远舟的笔迹。”程雪阳站在她身旁,声音压得很低,“他不仅知情,还在亲自操控节奏。”
沈知微没说话。她将药盒翻转,指尖抚过那行字。心跳开始加快,脉搏撞击着耳膜。
她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