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李星月不服气地撅嘴,筷子指向父亲身旁那碗未动的面食,语带双关,“既然嫌我说话不中听,那倒是不要次次都请我去当和事佬呀~”
“越说越没礼数,你这样成了习惯,迟早在澹宁面前暴露出来,又要惹他伤心。”李煊瞥了眼她指出去的筷子,李星月立即乖巧收势,埋头用膳。
不过片刻,她又忍不住撒娇:“我觉得阿爹有点偏心,老说叫我处处迁就舅舅,收敛性子。那我呢?”
“你待如何?”李煊诧异地挑眉,“是为父不够疼你,还是你舅舅待你不好?”
“疼是都疼嘛,可是——”李星月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直转,看起来亮晶晶的,里面全是鬼机灵,“可是嘛——舅舅一个大人,都不用懂这些尔虞我诈,也不用与虎谋皮,我一个可怜兮兮女娇娥,为什么要特地去学这些?”
李煊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料想她定是在外受了委屈,索性顺着她的话道:“好吧,既然你不愿学,也不必强求。是想跟着澹宁学医,还是等我另请一位先生教你吟诗作对或是插花刺绣,你都可以选,甚至打明日起就不必早起练刀了,这不是更好?”
见李星月一秒垮脸,他不由放声大笑:“怎么?这还不满意?莫不是要为父给你造座水晶宫?虽说镖局不算富贵,砸锅卖铁倒也建得起。届时你与澹宁往里一住,终日鼓瑟吹笙、调香作画,再不必理会这些勾心斗角……”
“哎呀!阿爹!”李星月光是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嘛好嘛~我认输就是了,您可别再说了!谁让我生就一副劳碌命,天天两眼一睁就想着摸把刀过过瘾。这些人心算计,若不跟阿爹学着应对,难不成真指望日后嫁个能人护佑镖局?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我总要护着镖局平平安安度过这乱世。咱们一镖局的人,和和美美的团住在镖局里一辈子,这多美呀——”
说着说着,李星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情不自禁地摩挲折刀柄:“我知道我刀法远不如阿爹,但是再给我十年,我一定不会再比阿爹差的!我也知道与人就是很难,阿爹心疼我,一直培养小静姐姐,希望日后她能帮扶我……可是阿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阿爹,我一想到自己学的这些东西、经历的这些事情,日后都能护着我们镖局这条船安安稳稳地趟过乱世,我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望着女儿眼中闪烁的星火,李煊的心房仿佛往两边一撇,从深处涌出一条热气腾腾的暖河来。
他动了动嘴唇,正要开口,却见李星月羞赧地别过脸去:“哼哼,现在知道女儿懂事了吧?可千万记得今日的感动,日后我若闯祸,可不许责罚!”
“你又打算闯什么祸?”李煊失笑,沉吟片刻,“这里不是兰水城,我未必能处处护你周全。所以你行事还需谨慎,莫要再像在兰水时那般,动不动就将人蒙头揍一顿……”
“又拿这事儿说我!”李星月顿时浓眉倒竖,“分明是那登徒子先用那种眼神轻薄于我!况且我已经很克制了——小武哥哥当时还要剜他眼珠呢,我揍他这一顿,反倒救了他一对招子!”
“好个伶牙俐齿。”李煊含笑品茶,“看来带你去与那些官场老狐狸周旋,倒也不必担心了。”
“阿爹晚宴要带我一起去吗?”李星月倾身仰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可帖子上都是官员,那般正式场合,方便带女眷么?”
“什么‘女眷’?”李煊笑着摸了摸李星月的脑袋,“你可是我威胜镖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方才说的什么乱世里跟我一起撑船的话,现在就忘啦?”
“那不是、那不是……”脸红红地挥开他的手,眨巴着眼睛,嘴上逞强,“哼,谁让阿爹从前从不带我去这等正式场合?突然这般殷勤,定是别有用心!”
“越发没规矩了。”李煊无奈摇头,“从前是怕你年纪小,只当是凑热闹。如今你已及笄,既然决意担起镖局重任,这些场合自然要慢慢熟悉。既然决定要蹚咸安这浑水,这些历练都是你日后的根基。”
“好阿爹!阿爹好!”李星月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煊。她平复心绪,忽然想到什么,狡黠一笑:“哼哼,彭伯伯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了~他总撺掇着给我说亲,还让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在我跟前晃悠。摆明了欺负我是个女郎,以为我只能招婿来继承镖局,真是不知羞~”
李煊摇头轻叹:“你若少呛他几句,也不至于天天被他追着数落。”
“我才不管嘞,他个老古板,就是要气死他!”李星月就爱嘴上逞强,说话唬人,“不说这些闲话了,阿爹我今日是有正经事要跟你说的。”
她端坐身形:“我们特地赶在黎明前进城,就是怕辎重太多引发骚乱。看黄天会的车队,想必也是这个打算。谁知那些灾民竟也来得这般早,恰好在城门口撞个正着。”
李煊垂眸沉吟:“所以你将救下的人留在黄天会,是想借此与他们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