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月刚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正想开口缓和气氛之际,之前她提前支走的那个威胜小子热气腾腾、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女郎,女郎。”
他站定脚步,不住地擦汗:“女郎,我照您的吩咐暗中查访过了,饭馆的人说没有人报案,说是这类似的事情在难民涌入咸安城后频繁发生,大家也都司空见惯了,往常衙门也不爱理会这种差事。”
“唉……”闻言,李星月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这桩桩件件简直都指向她最不想接受的那个猜测:今日这场纷争,果然是被人做局陷害威胜镖局与行脚帮之间的关系,做局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咸安官府。
一上来就让威胜和行脚帮之间生出嫌隙,这样她们威胜就算想两方下注,连开始都有了门槛。这咸安官府真是下手迅疾,招式熟练狠辣,一点都不愿意给威胜镖局缓冲和考虑的时间啊——
李星月灵光一动:既然目的就是为了不给威胜反应时间,那恐怕官府的人在她们回到驿馆之前就要把李煊接走,这样才好打个时间差,更好地逼迫威胜选边站!
须臾间,李星月念头几转,几乎要立刻拔地而起之际,杨武也慢半拍地把这些关窍全都想通,疾走几步贴到李星月的耳边提醒道:“那照你的意思,你怀疑是官府做局故意让我们镖局跟行脚帮交恶?”
杨武紧着眉头,小心留意周围,见街道上仍旧人声嚷嚷、无人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继续问道:“可是为什么?我们镖局只是押着赈灾辎重进咸安,难不成官府的人怀疑我们会瞒报辎重,跟行脚帮的人私相授受?但是,不应该吧……”
被他一打岔,李星月反而理智回笼,冷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就算勉强赶上,碰见李煊把这些事都告知于他也于事无补了。毕竟——李星月想到刚才人群中那个抱着胳膊逃走的黄头巾,只怕在他眼里,她今日所为与胡一汉所言别无二致,反而是威胜镖局上赶着跟官府沆瀣一气,做局陷害了行脚帮的人了呢——威胜跟行脚帮的梁子已经结下,咸安官府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成了。
杨武看她莫名沉默,兀自沉思起来,抿了抿嘴唇,垂下了眼睛,脚步一沉也落在了后面。
威胜另外的那两个小伙子,你瞧瞧我、我瞅瞅你,没一个敢去打破这尴尬的沉寂,只能互相踢踢踹踹地跟在最后。
对此一无所知的李星月疯狂头脑风暴,脑筋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而她如果一时激愤之下,急着发动武功,赶着去见李煊,反而把她也身负不俗武功的事实也暴露了。而官府很大概率上就是因为忌惮她父亲“西北刀王”的称号,才会在他与行脚帮这另一江湖力量结识之前先下手为强,日后她父亲的处境只怕更为艰难。而她如果也暴露了自己,那就一点儿也没办法给镖局保留任何有生力量以备不时之需了。
我在明,敌在暗,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她父亲那边不用担心,但是她却不能被人摆了一道之后坐以待毙!
想一想,她见过的咸安官府的那些人,里里外外都是什么调性?
“你个小女郎”“你一个女郎”,那些轻蔑的笑和嘲弄的眼……
那么小小女郎,撒泼打滚、任意妄为,也在他们的预设之中吧?
李星月眉毛一挑,拍了拍杨武的肩膀:“小武哥哥走吧,咱们今儿中午去尝尝正宗的咸安菜~”
“什么……”杨武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如梦初醒地抬眼看她,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安静寂然,看起来,显得非常的——落寞……
落寞?嗯?这是什么反应?她看错了吧?
杨武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肩臂手足突然忙碌起来,笑道:“好呀,去哪里吃?”
李星月也跟着他眨了眨眼睛,脑筋一下转不过来弯来:“啊,是……”
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准备先放一放。
李星月挥了挥手,像是要扫清脑子里的阴霾,重新振作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中午的饭点儿,不过不重要了,要是来不及,我就晚上再请你一顿好的。”
说罢,李星月转头看向落后很多的威胜小子:“两位大哥,你们就先回驿馆去吧,这次我和小武哥哥两个人就够了。”
两人看气氛破冰,赶紧笑盈盈地走上来:“怎么?女郎准备只请杨武一个人呐?”
“哈哈,我晚上哪里得空专请他一个人?”李星月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晚上由我出钱,让他代我请大家伙好好吃一顿,免得今天的事扫了大家的兴致。”
话毕,李星月正色道:“另外,等回了驿馆,我猜想阿爹不在,小静姐姐应该会在。你们就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都上报小静姐姐,再跟小静姐姐传达一声‘我已差遣钱贵帮镖局叫了大夫,尽早医治,未免夜长梦多’。”
俩人挠了挠脑袋,虽然没听懂,但是知道要汇报啥就完了,只是:“万一,静姐也不在呢?上报给账房先生吗?”
李星月歪着脑袋想了想,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如李煊的笑容:“不会不在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