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你了,小武哥哥”。
杨静从私下里调侃过杨武,说李星月的这八个字有如神仙真言律令的现世之威,杨武只要听到,简直恨不得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更何况李星月此时还仰着脸,眼巴巴地瞅着他,一双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
杨武赶快移开目光,飞快摘下头上的帏帽戴回她的脑袋:“好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李星月摆正帏帽,看着杨武称落荒而逃的急躁背影,颇有些后知后觉:喔,小武哥哥也急着如厕吗?
不消多时,杨武就跟刚才那个伙计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走。
闻声,李星月挑起斗笠一角歪着脑袋朝他们看过去。杨武冲她笑了笑,指着她转头向小伙计说:“你瞧,这不就是我家女郎吗。”
小伙计向李星月拱手做了个礼:“女郎要找我们当家的,可是不巧,我们当家的今儿上午才出门,这两天恐怕都不在这儿,不然您过几天再来?”
李星月眼珠子悄悄一转,叉起腰来显得颇有些颐指气使:“你们当家的现在倒是有事忙了,自己帮里的兄弟却不知道管束则个,平白打伤了我们镖局的兄弟——这是个什么说法?
这伙计平日里只管给劳工匠人人派活记账,哪里知道上头的人什么动向,闻言只是迟疑地看向刚才还同他言谈甚欢的杨武:“这……”
作为从小跟李星月一起长大的人精,杨武自然知道此时自己就是那个唱红脸的角色。他立刻把身子微微一弓,锵锵几步走上前对李星月找补:“女郎,哪里为难人家一个小伙计,他又哪里懂得,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是?”
“哎对,误会误会。”小伙计顺坡下驴,“不知女郎是哪家镖局的千金,与我们帮众出了什么误会?小的虽然说不上话,但是小的可以帮您转告吴三娘,别听三娘是个娘子,但是她在我们帮里也是说一不二、无人不服的。”
李星月的目的自然达成了,她悄悄一挑眉毛,做出来个狐疑的表情:“哼,当真是误会?我倒要听听你们管事的怎么说!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威胜镖局李星月,快去请你们管事的跟我分说!”
“是,是。女郎慢等,小的马上就来。”小伙计连连作揖,抬着眼将她二人飞快打量了一番,一翻身往人群里一钻,泥鳅一样滑溜进去。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好气派的前缀,下次我也要这么说说看。”杨武低笑一声,也学着她抱臂倚在墙边。
李星月撇撇嘴:“学人精。”
“就学你怎么了?”杨武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我可没听过这世间还有不让学人的道理。”
“唉——”李星月十分夸张地把肩膀一耸,“幼稚鬼。”
两人正闹着,那小伙计钻回柜台里跟坐在桌子边把算盘拨棱得飞快的头巾包发的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嘴巴还在对排着队的人嚷嚷着什么,抬起头来眼睛往他们这边一瞥。李星月赶紧收拢脸上的神色,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来。那女人挥舞着胳膊嚷了句什么,拎着那小伙计的后领给他提溜到自己位子上,身子一矮便从柜台后面消失了。
待她慢慢在人群中显出身形来时,杨武忍不住低喝一声:“好健硕的一个娘子!”
在一群做体力活的男人堆里,那个女人仍比旁人高上半头,一只胳膊也似精壮小伙子半扇腰身那么粗。她随手往旁边那么一拨,便把拥挤的人群划出一条两人宽的路来,她就这么着慢腾腾地从人群里向他们游了过来。
还没及近身,她身上那蒸腾的热浪几乎要把李星月蒸成一个龟息功大师。她悄悄倒退一步,暗自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扬起头来看着她,义愤填膺道:“我只当你们行脚帮都是好人,怎么平白伤别人家的兄弟?”
那个女人刚刚站定,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汗,不耐烦地挥挥手,看起来压根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在这儿能说什么话,背墙面人的热浪腾腾也没把你蒸晕喽?跟我过来,我们楼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