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载着她轻车熟路地进了一片老式居民楼的院子,院内整洁静谧,或许因为已经有些年岁,墙体泛着一抹岁月沉淀的灰色,却将那株华盖如穹的大梧桐树衬得绿意盎然,尤为生动。
她随他从光秃秃的水泥台阶上了二楼,而后在一道防盗门前停下,这门看起来和被岁月打磨过的院子有着一般无二的气息,就像小时候撒娇时外婆的怀抱。
凌宇将空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而后认真地说,“我只带你一个人来过。”
李潇潇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可他已经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了。
进屋换好鞋放好书包后,她才有了功夫看看这屋子。
屋里家具不多,整洁有序,并不像无人居住的房子,阳光穿过弧型阳台的窗户,将屋子照得明亮通透,却并不闷热。
“这是谁的家?”她朝正调着空调温度的凌宇问道。
“我外婆家。”他没看她。
“你外婆呢?”
“外婆不在了,好些年了。”他淡淡答道,语气却也没有悲伤或不悦。
“抱歉。”
“没事。她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生。”他笑着朝她走来,“参观参观?”
“好。”
“这是我妈妈的房间。”他指着一间布置简单而温馨的房间说,“不过,是在她结婚前住的房间。”
“这是外婆的,当然,外公以前也住这间房间。”这房间宽敞明亮,临窗还有一张小方桌与两把看起来沉甸甸的实木椅子,与这屋子的家具配套,应该是以前的订制家具。
李潇潇才注意到这屋里所有房间包括客厅的窗帘都是打开的,阳光四溢,虽然是夏天,却让人觉得温暖,这曾经该是一户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幸福之家。
“这间。”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声音低了些,“是我的房间。”这间房与外婆的房间相邻,与另外两间隔着客厅遥相对望、方正朝南的房间布局有些不同,虽都由一道门与客厅相连,这间房却有个探出去的大阳台,与客厅阳台相似,同样是弧形,大概为了弥补这间房朝西的采光吧。和另外两个房间一样,这间房的窗帘也大开着,透过雾白色的纱帘,可以隐约看到晴空的蓝色和树林的苍绿。
“这间房以前是我舅舅在住,但是他工作后去了非洲,结婚不久后辞了公职,和舅妈一起移民去加拿大了。以前外公外婆还在时他们还偶尔回来,现在基本上不回来了。”
李潇潇第一次听他说起家里这些事,也第一次知道他还有个舅舅。
“你在这里住?”李潇潇禁不住这样问,因为和其他两个房间的床上都盖着防尘罩不同,这间房里与窗户平行的床上,不止四件套铺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更是常换常新的。
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偶尔。”
“好棒。”虽然自己也常常独自待在家,但更多是感到过度安静与冷清,借口现在二饼几乎已经寄养在娜娜家,她便也三天两头地过去娜娜家住客房。可她看到凌宇偶尔来住的房间时,仍禁不住心底一阵羡慕——关于一个人待在一间房里这件事,对她来说是被迫接受的“孤独”;而对于他,是自愿选择的独处。
房间除了靠墙整排衣柜外,书桌书架甚至电脑一应俱全,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眼看过去这房间就有人生活的痕迹——床头上还随意放着一本书,露着一截书签——想象他靠在床头看着书,直到困意来袭……
“这电脑能上网吗?”
“哈哈哈。”他被这有些莫名其妙的提问逗笑了,“当然。”不然放在这里干嘛。
“这里好棒。”虽然显得有些大惊小怪,她仍由衷感叹道。
“喜欢的话,欢迎常来。”他说得若无其事,就像在陈述“白开水无色无味”这个事实一样。
可听着这句话的人心里却是一阵悸动。
她弯着笑眼——这是她掩饰紧张时常用的假笑,不知他是否察觉。
“呃,对了,我刚才试了一下,客厅的空调还是有些吵,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我卧室的书桌?”他小心问着,仿佛在尽力避免对方的误解。
“嗯,没问题。”客厅是有一张餐桌,“搬这个椅子?”她指着旁边的椅子问。
“OK。”他语气轻松,表情愉快。
李潇潇悄悄看着他,看着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他,主动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的他,介绍自己的房间时有几分拘谨的他……她不知道自己应邀而来的,是他的舒适地带,还是他逃开另一个“家”的纷乱芜杂的避难处——他的藏身之所。
不管怎样,她都感到很高兴,很荣幸。
因为他刚才说,“我只带你一个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