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十八岁（第2页）

娜娜神色似乎并没有她预想中的生气，失望，恨铁不成钢，只是一直看着她，等她说完这句话后，又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吃起饭来。

小飞倒是一敛刚才的惊讶，这时完全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凌宇有些意外地看着李潇潇，藏不住笑意，伸手抚了抚身旁人的背，既有释然，也有感谢，更有鼓励。

“WHY？”陶晋元夸张地拉长声调问。

小飞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忍俊不禁，赶忙替潇潇解围，“说不说我们都看见了，不是么？”说着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陶晋元碗里，陶晋元则一脸意会地朝身边人隔空飞了个吻过去。

正在喝水的凌宇看到这一幕差点被呛。

气氛渐渐恢复正常，甚至连陶晋元也从刚才的亢奋中冷静了下来，他们像平常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饭。正打算去下一站时，娜娜说突然想睡个午觉，晚点再去找他们。李潇潇闻言也说和娜娜一起。平常几人在一起时，两个女孩的行动本就更加统一，因此陶晋元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这么爽快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最希望出现的人就在身边吧。凌宇看他一脸桃花灿灿的模样，心里多少不愿意跟他俩一起离开。

但刚才他见李潇潇对娜娜一番察言观色，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一开始为什么潇潇执意不公布他们的关系。

可如今他们几人已经成为朋友，娜娜心中对两人交往的顾虑，绝不是针对他个人，裴娜娜是个热忱坦荡从不装模作样的人，这点他深信不疑。可当他想到娜娜真正担忧的原因时，他自己也是心中一沉。

虽然他有向往，有计划，并且在为之努力，但他一不能保证能成功——妈妈是否愿意离开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虽然他始终不明白妈妈依然留在这个家的原因，他知道她并非贪恋金钱，也从不是个虚荣浮华的人。于是只能猜测是为了两个孩子，也许是为了他和溪溪，即使这些年她过得这样不幸，也没有离开。

虽说“为母则刚”，可他宁愿认为是他和溪溪两个孩子成为了她的软肋，或负担，在她本就不堪重负的精神世界压上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她选择放弃，放弃了逃离不幸的动力，放弃了追求幸福的本能。

他知道晋元的爸妈一直想要帮助她，但如果她不主动离开，那么他们也束手无策。

所以他一直认为，只要自己考上大学，只要待在国内，这样一步步地带妈妈和溪溪离开，慢慢让他们离那个家，离那个人越来越远，便不会引起他的猜疑和干涉，等他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照顾她们，强大到能与他对抗。

但是，在他变得更加强大之前呢？

娜娜担心的，何尝不是他的隐忧？他喜欢潇潇，毋庸置疑，可无奈的是，如今的他，自身难保。

本来见娜娜在一脸淡漠又恢复常色，和陶晋元一如既往地动不动斗起嘴来时，李潇潇松了口气。可她这时说想要先午休，李潇潇的心又提起来。娜娜不像她，每天必须午休，她向来精力充沛。她想和她谈谈，现在。

李潇潇跟着娜娜上楼，可就在她要跟着进房间时，娜娜却作势要将她锁在门外。好在她反应够快，一推门闪身进了屋。虽然她感觉娜娜并没有用力，否则她是抵不过她的。进门后娜娜却没理她，径直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转身背向李潇潇。

她有些不解，娜娜到底是在跟她抗议还是现在开始正式生气？

确认两人在交往这个事实时，娜娜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些反应；而刚才，她显然也不是决意要把她关在门外。

李潇潇想了想，也钻进被窝，从娜娜身后抱着她，“生气啦？”

不说话。

“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是想等一等再告诉你。”

娜娜依然没说话，却也没将她推开，也由她的手搭在自己腰上。

“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我也不是当耳边风。”李潇潇抱她更紧，也靠她更近地说，“相反，我不只好好听进去了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也很认真地思考，记在了心里。”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不管不顾？”她没转身，也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地问。

这段时间以来，李潇潇总时不时地想象这一幕，想象自己和娜娜说这件事，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一幕，不无紧张，也更担心她误解。可如今这景象虽与脑中预演的不同，心情却更加平和坦然。

“娜娜，我认同你的担忧。可是我喜欢他，喜欢到觉得这个问题不再那么重要。喜欢到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错过他，我余生可能都会后悔，这种程度。”

“……”

“我不想十几年，几十年后回想起来，我在十八岁时很喜欢一个人，但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选择什么也不做，或者选择了逃避，那我会一直一直觉得遗憾，唾弃自己的懦弱，反复告诉自己我不配拥有幸福。”

娜娜没有出声，但李潇潇却察觉到异样。她在哭。

她支起身，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来，娜娜捂住自己的脸。

李潇潇慌了，“对不起娜娜，我真的不是要瞒你，我没骗你，我只是想找个更好的时机跟你坦白地聊这件事，我发誓。”

娜娜却捂着脸摇头。

“娜娜，我的好娜娜。”她伏在她身边再次抱住她，“我错了，你不要这么难过好吗？要不你训我一顿解解气？嗯？用大道理砸死我，嗯？娜娜……”

娜娜虽继续捂着脸，却突然破涕为笑，“你当我老学究啊？还大道理砸死你。”

“不是不是，我的好娜娜说的都是实心话，从不讲空道理，对不起，我用词不当，该罚！上次你让我帮你补英语作业我没干，这次补上好不好，小长假的英语作业我全部帮你做！”

娜娜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虽依然带着哭腔，却是笑着说，“你真想让我考不上大学吗？这样你好看你小姨把我送去留学，正好没人管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