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这一刻失语,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他表情惶惶,还想挣扎一下:“小姐,您是又在戏弄我吗?即便作为一名圣职人员,我也从未听过这样奇异的事。”
圣职人员?她嘴下用力,男人疼得忍不住轻哼一声。
她要的就是他干干净净来到她身边,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旁的什么,哪怕是这方世界的神也不可以。既然选定他做自己人间的玩具,那便不容许他有别的皈依。他只能,也必须,做她的信徒。
如今,火候似乎也到了。
“艾德里安先生,你不信?”她终于放过男人可怜的唇瓣,坐直身子,转而随意把玩起他修长的手指,对视道,“我来自东方,也就是出产中药材的那片土地。那里神仙遍地,哪里像你们这里的神这么贫瘠。”
说完,她一瞬化作原形,不是施了障眼法后的普通成年兔模样,而是一只小鹿大小,绝不会突然出现在英格兰一栋民居里的兔子。
“我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只需知道,用你能明白的话理解,就是东方神明预备役。”第一次以原形和他对话,爱丽丝恶劣地用大号版爪子戳了戳男人紧皱的额头,让他相信这触感千真万确。
艾德里安莫兰伸手小心翼翼覆上额头那毛乎乎爪子。突然反应过来,之前那些被下意识忽略、说服自己的不合常理之处,原来……爱丽丝小姐,将来会是一位神,或许比肩上帝,与他这样如微尘一般的普通人,有着比自己以为的更遥远距离。
还有,两人相识以来见过的所有雪白兔子,恐怕都是她的化身。上帝,他都在这位小姐面前做了什么!他又羞又窘,一时不知该不该解释。
只是他仍没有明白:“小姐,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明明已经是您的俘虏,就这样不好吗?男人心里这样说道。
“当然是因为,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皈依我,做我的信徒。”她犹嫌不够,“哪怕我只是想睡睡你。”
这句话的威力似乎比今晚之前所有话都要大。艾德里安莫兰好像被无形力量撕扯成两半,他脸上表情空白一瞬,眼中涌上迫切想逃离的痛苦难堪,手却更用力握紧她爪子,想要多留住片刻暖意。
她重新变回人形,反手牵住男人手,坐到他身边:“艾德里安先生,现在到你选择了,是做我的信徒,还是只做我的食物和玩具?二选一。”
说着让男人选择,但她迫人的视线里,只要他流露出一丝哪个也不想选的意愿,她立马就会撕毁与简的约定,以及对面前先生的承诺。毕竟,这样的他,太不可爱了。
爱丽丝凑近男人耳边,发出邀请:“先生,有什么可烦恼的,及时行乐不好吗?”
这话听在男人耳里,犹如恶魔低语,拖他下地狱。他人生近乎全部年岁的依托,打算用一生信奉上帝的誓言,眼前小姐要统统打碎。
她要撕碎他平静的生活,更改他少时的意志,要他真正背离上帝,远比之前背弃不婚承诺更彻底。更何况,他似乎只是这位任性未来神明在人间的一时消遣,却要让他献出一生,视她为皈依。神明终会归于神位,而他轻若羽翼,甚至连死后灵魂都隔着数千英里。
更令他痛苦难堪的是,原来……她对自己全无情意,只想要他这副躯体。他的挣扎,他与心内的缠斗,也许在她看来都是笑话。噢,对了,他已经把半颗心剖给她看过,在她扮演兔子小姐时候,也许早就狠狠嘲笑过他了吧。
他只是……他只是不想一败涂地。艾德里安莫兰觉得有些眩晕。
爱丽丝瞬间伸手扶住,含住他唇,渡了一缕瑞气。
吃了她那么多药,怎么还是有些脆弱,这点儿真相都受不住,也不知受不受得住她采补。神明预备役小姐难得轻叹口气,想吃个催熟的果子真不容易。
男人恢复过来,开口说话,语气还算平静:“小姐,您给的选择未免有些不公平,不管我选择哪个,都已将自己绑缚给您。”
“所以,这有什么难做决定的”捻弄男人鬓角略卷曲的碎发,随意答着话。
“小姐,可以容我考虑考虑再答复您吗?”男人坚持。
看出今晚是得不到答案了,爱丽丝起身准备离开,只道:“先生,我等你。”
“但别让我等太久。”尤其最终答案并不令她满意的话。
黑发黑眸的小姐,眨眼间又变作一只白兔,灵巧跃下,在雪地里消失无踪。
第二天,约翰送来一个信封。
只道他的主人清晨突然独自离开家里,把他都给留下了。教区事务也暂时交托给教区副手。
“爱丽丝小姐,这是先生给您的信。”仆从表情带着古怪,脸上小雀斑皱成一团,小心翼翼问,“您知道先生怎么了吗?”
爱丽丝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拆开这封封皮写有她名字的信。动作有些粗暴,信封已经看不出原样。
玉兔展开合作
她展开信纸。
信上只有潦草的几行字迹。说是一封信,更像匆忙留下的只言片语。
致爱丽丝小姐:
既然您已无意间听过我可鄙的剖白,便也不在意向您袒露更多一点私心。是的,如您所愿,您掌控了我的感情。但未免对我过于残忍,让我获得一个认知的同时,也摧毁我一个认知。引诱我立下一桩新的誓约,也逼迫我背弃旧约。
就连这份引诱我的甜蜜,您也吝啬地只给予我品尝一点的权力。我早已走到悬崖绝壁,您向我伸手,代价却是割断绝壁唯一垂挂的绳索,要我将全副身心都交托给您。可我恐慌,畏惧,不知道嘴里甘甜能支撑这份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空寂感情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您何时会选择放手。假如您收回这份偏爱,我又能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