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凭借大理寺与镜衣司的令牌,平西侯府的门房并未过多阻拦,很快便引他们入内。
侯府宅邸深达五进,仅是从门房走到待客之处便已觉路径曲折。东路设有马厩,西路竟还矗立着一座精巧戏楼,后院有院子前竖了一面高高的旗,太极八卦图随风飘扬,想来就是道场所设之处。
放眼望去,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连瓦片都似恨不得以琉璃铺就,极尽奢靡。
裴霜暗忖:区区侯府便已奢华至此,不知那皇宫大内,又该是何等光景?
门房引他们至一处偏厅。尚未入内,裴霜已远远瞧见厅中身影。
那男子年岁已长,下颌蓄着短须。稍走近些,更能清晰看见他眼下的浓重青黑。
霍元晦与裴霜上前拱手行礼:“参见侯爷。”
“免礼。”平西侯袁伯洪脸上带着笑意,神色看似颇为和蔼,“诸位请坐。不知两位来府中所为何事?可是有何案子发生,竟需大理寺与镜衣司联手查办?”
霍元晦朗声道:“确有一案,想请侯爷相助。吏部郎中曾述曾大人不幸遇害。据其府上老管家所言,曾大人遇害前最后所至之处,正是平西侯府。故而我等才冒昧上门叨扰。”
“什么?!曾兄遇害了?!”平西侯显是极为震惊,手中茶盏猛地一颤,“怎会如此?!凶手可拿住了?”
霍元晦:“目前尚未擒获。正因如此,特来向侯爷询问曾大人遇害前的情形,或能有助于破案。”
“那日……并无甚稀奇之处。”平西侯面露懊悔,“如往常一般,太嘉真人的讲道至酉时便结束了。本侯亲眼所见曾兄出了府门……怎料他竟会在归途遭此不测!若当时本侯遣人护送一程便好了……”
说着,他猛地一拍桌案,怒道:“究竟是何处狂徒,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杀害朝廷命官!当真无法无天!”
裴霜此时淡淡开口:“在发现曾大人尸骨之处,还寻得了一些江湖人活动的痕迹。”
一旁的葛语风飞快地瞥了裴霜一眼,随即垂眸,恢复如常。
平西侯闻言,眼尾几不可察地微扬,旋即义正词严道:“这帮江湖草莽,真是越发猖獗!还望两位大人尽早查明真凶,以告慰曾兄在天之灵!”
“下官职责所在,自当尽心竭力。”霍元晦应声道,随即话锋一转,“侯爷与曾大人私交甚笃?”
“不不不,”平西侯连连摆手,“本侯与曾兄此前并无深交。只是曾兄听闻太嘉真人治好了本侯的旧疾,颇见奇效,又知他深受风疾之苦,便也想前来听讲。”
“此等举手之劳,本侯自然应允。府中其余几位大人亦是如此。太嘉真人的讲道确有安神静气之效,听久了,当真觉百病渐消。”
“哦?竟有如此神效!”裴霜故作惊叹,“不知太嘉真人何时再开讲?下官可否有幸一同聆听?说来,下官在通州时曾与真人有一面之缘,正想寻机会叙叙旧。”
平西侯面色微微一僵,顿了顿方道:“只怕……不巧。真人前几日方才言说要闭关清修,欲见其面,恐需等候一月之后了。”
“那当真遗憾。”裴霜眨了眨眼,语气惋惜。
霍元晦与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起身:“既如此,我等便不多叨扰了。”
葛语风满腹疑团,又悄悄看了两人一眼,只得跟着行礼告辞。
“两位慢走。”平西侯笑盈盈,抬手相送。
小厮在前引路,葛语风故意放慢脚步,轻轻扯住裴霜的衣袖,压低声音急问:“大人,我们真就这么走了?还什么都没问明白呢!”
裴霜唇角浅勾:“该知道的,已然知道了。不必再问。”
“知道什么?”葛语风愈发困惑。
走在前方的霍元晦闻声回过头来,眉眼间含着了然的笑意:“不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葛语风左看看裴霜,右望望霍元晦,只觉自己仍陷在云雾之中——她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为何他们心知肚明,唯独自己茫然不解?
而且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时而交汇的眼神,她全然无法介入,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葛语风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太愚钝了?
“小贱人!原来你躲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几人刚出正院,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叱,纷纷朝喧闹处望去。
只见设作道场的院门前,两名女子正自争执。一着粉衣,一穿绿衫。
那粉衣娘子拦住了绿衣女子的去路,怒容满面:“我让厨房炖的血燕,怎就端到你房里去了?!你才进门几天,就敢蹬鼻子上脸,耍威风耍到我头上来了?”
“紫嫣姐姐息怒,妹妹当真不知那盅里是血燕,还以为是寻常补品呢。”绿衣女子缓缓施了一礼,姿态低顺,“青萍在此给姐姐赔罪了。”
紫嫣美目圆瞪,一手叉腰,另一只染着朱红蔻丹的手指直点对方面门:“哼!别以为装模作样道个歉便能搪塞过去!你当我傻子不成?二爷前脚才当众赏了我血燕,后脚就被你截了去,说不是存心的,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