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接过银子,点了点头,快步走到老妇人身边,把银子塞给她,又低声说了几句话。老妇人愣了愣,抬头看向温辞桉的方向,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温辞桉没敢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他现在的身份,不能和这些“嫌疑犯”的家属扯上关系。
回到翰林院值房时,油灯已经被点亮了,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桌上堆着的几卷文书,墙角的炭盆里还燃着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了些许寒意。温辞桉关上门,从门后拿起一根木簪,对着门框上的雕花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和温福约定的暗号,代表“安全,可以进来”。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温辞桉走过去开门,温福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方才王承业的人去了杂役房,翻了半天没找到文书,还问起您的行踪,被我用‘温编修在整理入职文书’糊弄过去了。”
温辞桉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掀开桌下的暗格——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值房的桌子是温府旧物,桌腿内侧有个极小的暗格,里面铺着油纸,用来藏东西正好。他从暗格里拿出自己藏的那卷文书,递给温福:“你看,这卷和林霁尘给我的那卷,是不是一样的?”
温福接过文书,仔细对比了一下,眼睛瞪得圆圆的:“是!一模一样!这是当年老爷修订礼仪时,偷偷抄录的副本,上面记着柳渊和王承业挪用公款的证据!公子,咱们找到关键线索了!”
“别声张。”温辞桉捂住他的嘴,指了指门外,“林霁尘的暗卫就在附近,要是被听到,咱们都得完蛋。”他压低声音,“你先把这两卷文书带回去,用密语解读,尤其是被撕走的那几页,一定要想办法还原。明日起,我要和林霁尘一起整理史馆文书,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线索。”
温福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文书藏进怀里,又把热粥放在桌上:“公子趁热吃,这是我从御膳房偷偷拿的,加了驱寒的生姜,您淋了雨,别染了风寒。柳先生那边传来消息,说‘影阁’的人也在盯着史馆,让您万事小心,尤其是那个太监总管李德全,他是‘影阁’的中层,也是皇帝的心腹,专门负责监视朝堂官员。”
“李德全?”温辞桉皱起眉头——刚才在史馆附近,他好像见过这个人,穿着明黄的太监服,眼神阴鸷,一看就不是善茬。他端起热粥,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温福走后,温辞桉坐在桌前,慢慢喝着热粥,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书上——林霁尘的突然相助,王承业的急切搜寻,“影阁”的暗中监视,还有皇帝的态度,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向他收紧。他知道,从明日起,他就要在林霁尘的眼皮底下,一边伪装,一边查案,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第二日天刚亮,温辞桉就起了床。他换上一身干净的月白锦袍,束好发,又对着铜镜练习了几遍“懵懂笑容”,确认没有破绽后,才拿起文书,往史馆走去。
史馆门口,林霁尘已经到了。他穿着银白的侯服,外罩一件玄色披风,披风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手里拿着一卷文书,正低头翻看,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锋利的下颌线,却没染上半分暖意。
“侯爷早!”温辞桉快步跑过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我还以为我来早了,没想到侯爷比我还早。”
林霁尘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夜过去,他眼底的红血丝消了,脸色也红润了些,看来是休息好了。他指了指史馆的门:“进去吧,今日先整理景和三年的文书,从礼仪修订部分开始。”
“好嘞!”温辞桉应着,率先走进史馆。史馆里很安静,只有几排书架,上面堆满了泛黄的文书,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他走到书架前,拿起一卷文书,刚要翻看,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威远侯、温编修,陛下有旨,召你们即刻去御书房见驾!”
温辞桉和林霁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皇帝这个时候召他们,是为了什么?
温辞桉放下文书,跟着林霁尘往外走,心里却打起了鼓——难道是昨晚杂役房的事被皇帝知道了?还是林霁尘要和他一起整理文书的事,引起了皇帝的猜忌?
走到史馆门口,李德全正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明黄的太监服,手里拿着拂尘,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藏着精明。他上下打量着温辞桉,像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温编修,这是第一次被陛下召见吧?别紧张,陛下人很和善,就是问几句话而已。”
温辞桉立刻露出紧张的神情,双手攥着衣角,点了点头:“多谢李公公提醒,在下…在下会注意的。”
林霁尘看了李德全一眼,声音冷冽:“李公公,陛下召我们,是为了什么事?”
李德全笑着摆了摆手:“侯爷说笑了,陛下的心思,老奴哪里猜得透。不过看陛下的神色,好像是为了史馆文书的事,具体是什么,老奴就不知道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快请吧,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
温辞桉跟着林霁尘往前走,能感觉到李德全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像针一样扎得人难受。他故意落后半步,装作紧张得不敢抬头,手指却悄悄攥紧了——不管皇帝召他们是为了什么,他都得继续伪装下去,扮演好那个“想为父亲翻案、却没什么城府”的新科翰林。
御书房越来越近,朱红色的门扉上雕刻着繁复的龙纹,金色的龙鳞在阳光下闪着光,透着威严,也透着压抑。温辞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该来的总会来,他只需要记住,在这皇城棋局里,最安全的姿态,永远是“藏拙”。
走到御书房门口,太监轻声通报:“启禀陛下,威远侯林霁尘、翰林院编修温辞桉到。”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温辞桉跟着林霁尘,迈过门槛,走进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