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梁结束,带了东西的亲戚留下吃饭,单纯凑热闹的自发离去,罗学云虽没开口赶人,但老规矩在这,上梁酒没有白喝的,多少带点肉啊米啊鸡蛋啊这些东西帮衬主人家。
不过罗学云搬家的时候还得摆酒,那时候愿意和他交际的乡邻就会准备礼金,携老扶幼过来光明正大地吃酒席。
而将来他们家里办事,罗学云再还这份情,一来二去,就构成乡土农村的人情交际。
美美一顿上梁酒喝完,亲友散去,工人们忙着收尾工作。
罗雨捏着红纸递给罗学云,上面写着各家带的东西。
罗学云看完吃了一惊,不是带的太少,而是太多。
整个上罗坡在他爷爷那辈一共七个堂兄弟,到老爹罗师河这辈有十九个族内兄弟,等到学字辈成家立业,基本把坡上好地方全部挤满,这是亲哥罗学风想往山下去的原因之一,实在是门户太多。
罗学云本没对这些亲戚送礼抱有多大的期望,知道他们普遍都很贫穷,处于三天饿两顿的状态。
可今天,这些个兄弟非但没有减小规格,稍微送点东西意思意思,反而极大手笔,和爹娘仍旧住在一起的,都不稀罕跟爹娘送同一份,偏偏要代表自己小家单独列上一栏。
大堂哥五佬就不说了,跟着罗学云卖菜没少赚钱,愣是割好漂亮一条大猪肉,裹着红纸送过来。
其他交集不深的,这个佬那个佬,这个兄弟那个兄弟,或是一筐鸡蛋,或是一包红糖,一袋大米,都是好几块钱的送礼标准。
罗学云瞧着名单和礼物,陷入沉思。
幺爷昨天的话原来不是逼宫,而是听到风声,给他提醒吗?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就是看他光着屁股长大的,突然这么热情,不用问肯定是有盘算的。
既然到这份上,他躲也躲不掉,干脆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第39章全坡人家听我号令
稍晚时候,罗学云乘着夜色敲开幺爷家的大门,顺手带些亲友白日送来的礼品。
老爷子虽和小儿一家住在一起,但是独门独户,平日吃喝相依,却另有一番清净,不得不感慨幺爷人间清醒,懂得保持距离有利于亲子关系的道理。
闲叙三两句后,罗学云说到主题。
“幺爷昨天专门寻我说的一番话,想必是知道些什么,我来见您也是想开诚布公地谈谈这事。”
幺爷道:“田集数个大队,当属黄岗最穷,靠近大山,地贫水少,黄岗数个小队,又得数上罗坡最穷,当年俺爷就是因为在山下失了田地,捱不下去才带着儿子上坡开荒。
忽忽一过,也有七八十年的光景,那时我都还没出生。”
谈及往事,幺爷的语气变得深邃悠然,既有追思的缅怀,也有无可奈何的怅惘。
“这几十年罗家没出个像样人物,都是土地里刨食勉强过活,能养活一大家子就算顶了不起,便是出了树叶这样敢为人先,种菜卖菜去城里谋出路的娃,能在黄岗盖第一间砖房,我都不敢说祖宗显灵,更不敢夸一句师河孩子教得好。
倘若你是个别样的人,像曹国良那样自己赚钱混得呼呼啦啦,完全不把兄弟姐妹放在眼里,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朽,绝不会说一句废话。
但你不是,你带着师塘、师信家里种菜,真金白银地带着他们挣钱,遇到坡上的孩娃,你舍得给他们买零嘴,教他们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大的照顾好小的。
既然你心里还装着这些亲人,我就只能恬着脸替他们传传话。”
“幺爷抬举我了。”罗学云道,“不知叔伯他们怎么打算的?”
“全坡人家都听你号令,你要种几块地就几块,你说种什么就种什么,只要能比照师塘师信,让他们能给家里多挣些钱,养活孩子就是。”
“幺爷是明事理的人,我就不藏着掖着,自古以来做买卖都是冒着风险的,没有说躺在家里,大水趟着钱来。
种菜的事交给叔伯们,菜种好我就掏钱,卖菜的事交给我来,风险我担着,价格什么的咱们自己商量好,今后不想干就散伙,提前说我绝不拦着。
只是丑话说在前面,有两样事,若是叔伯兄弟们做不到这事就休提,免得到时候钱赚了,情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