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来到了上午十点。
阿拉洛斯手持猎矛,蹲伏在贝格-舒恩的背上。今天的他获得了一件新装备,一个适配他头盔造型的风镜,那软绵且不透风的框架紧贴面部,显得滑稽又专业。可即便如此,当他看向远处时,还是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那是猎
手的本能,永远无法被任何工艺取代。
而他的嘴,也没闲着,不停地顺着,咂嘴角都泛起了白雾,不停地感叹着。
“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莉莉丝啊。”
风将他的惊叹卷走,像掠过雪峰的呓语,在高空中散成无意义的回声。
听得一旁龙座上的因卓直翻白眼,在她看来,哪怕现在位于四千米的高空,也不妨碍阿拉洛斯像一个精力旺盛、没地方挥霍的猎犬,就差尾巴在风中甩成旋风了。
她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后拿起氧气瓶,猛吸一口气,让身体从这稀薄的高空气压中稍稍舒缓下来。气体发出“嘶??”的一声,她抬头对着不再看向远处而是看向她,期望得到回应的阿拉洛斯举了举氧气瓶,示意阿拉洛斯也吸
两口。
但阿拉洛斯只是摆了摆手,像驱赶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他那种拒绝一切建议的姿态令因卓的眉梢再次跳动。
她没说什么,只是又翻了个白眼,比上一次更有力度。然后,她默默地将氧气瓶收了起来,扣好瓶盖。随后,她的背紧贴在龙座的背靠上,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毯子,让自己显得暖和些,也让这漫长的高空待机稍微不那么难
熬。
“你能不能稳重一些?”
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侧头,用充满嫌弃的语气,在风中嘶吼道。
“别。。。。。。”阿拉洛斯嘶吼着回应,但话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迎面灌了一口风。那风像刀子一样钻进喉咙,他被呛得只好偏过头,让脑袋背风,“别装了!好吗?”他艰难地咳嗽几声后喊道,说完还伸手指向远处。
“我真想一脚把你踹下去!”
因卓展开了有力的回击,声音被风劈成片段,但那愤怒足够清晰。
然而,她的有力回击在阿拉洛斯听来,却像是风中的玩笑。当她说完这句后,阿拉洛斯稳住身形,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笑容,将双手摊开,一副来啊的表情,整个人都散发出那种轻狂的愉悦。
只可惜,这动作只维持了一秒。
猎矛差点被风卷走,他赶紧收手,死死按住矛杆。
“库诺斯啊!我怎么就答应让你上来了?”
因卓忍无可忍地说着,闭上双眼,脸上充满了痛苦与嫌弃,那种我一定是在梦里才同意这件事的表情,几乎成了定格的画面。
瓦尔铁砧战役结束后,杜鲁奇自然而然地返回了洛瑟恩。而参加了这一役的阿拉洛斯,也同样回到了洛瑟恩。
不然他能去哪?去塔尔?萨默桑作客?去和那些高傲的,把他当做乡巴佬的龙王子们讲述他是如何爆杀的?讲述他当时是如何的神勇?
于是回到洛瑟恩后,他又变得无事可做,整日闲晃,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猎鹰。
直到驻扎在洛瑟恩的阿斯莱部队动了,去往位于洛瑟恩西北方的莱森之塔。说是协防,其实就是调离,阿斯莱是精于射术,但遗憾的是,弓箭对于巨龙而言,就像是微风拂过鳞片,连划痕都留不下。
他没去。
他不想去。
他不想错过今天。
结果,他赌对了。
“你就不想说两句吗?”
今天的阿拉洛斯格外的兴奋,甚至兴奋得有些过头。
可能是见猎心喜的缘故,也可能是在瓦尔铁砧时得到了淬炼,又或者是眼前这一幕的场景太过震撼、太过史诗,总之,他就是很兴奋。
风拍打在他脸上,让那份兴奋更像是被风煽动的火焰,一层一层往上烧。
“说什么?”因卓的话语是嘶吼的,风声太大,她不得不提高嗓门,但她的表情却格外平静。那双眼睛冷静、锐利,像两枚冰锥,直勾勾地盯着阿拉洛斯的眼睛。
阿拉洛斯愣住了,就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即,他显得有些低落。
那种低落没有夸张的表情,也没有叹息,只是他不再与因卓对视,身体慢慢蹲了下去,靠在龙座旁。整个人就像在刚才被因卓注视的那一刻,被抽走了灵魂。那一眼,像是某种冷酷的判定,一瞬间击碎了他的兴奋,让他变得
自闭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装甲板。那是反光的金属面,映出他的身影。他叹了一口气,是啊,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