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
韩家全族人口都跑了,这下愈发坐实了他们的嫌疑。
甄庆和刘单脸色铁青,对皇城司下属一连迭下了命令。
首先是追捕,从南京城范围的四个方向追捕,其次是寻找知情人。。。
秋雨连绵,自北而南浸透了江南的青石巷。檐角滴水如断线珠子,敲在瓦瓮上发出沉闷回响。一座废弃的祠堂内,灯火微弱,几名老者围坐于残破神龛前,面前摊开一卷泛黄纸册??正是老塾师托人送来的《暗流志》。
“钟声太响,恐招雷霆。”一位穿灰布长衫的老者低声念出信中那句箴言,手指微微发颤,“三十年前我们点火时,不怕刀斧临颈,唯惧人心不醒。如今火已燎原,反倒有人要替我们吹灭?”
另一人冷笑:“吹灭?不,他们是想把火挪进笼子里养,烧得热闹,却不许烫手。”
这几位皆是“鸣钟八约”仅存的执灯者。他们年岁已高,隐居乡野多年,早已不再亲自行走江湖,却仍以密语联络四方,维系着一张无形之网。此刻聚首,并非为商议对策,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谁在篡改“民议厅”的章程?**
数月来,各地传来的消息令人不安。河北某县原本由百姓公推的议事代表,竟被巡防司以“德行有亏”为由罢免;江南三府联合呈报的税赋改革方案,在京中石沉大海;更诡异的是,新近刊印的《讲书稿》删去了“官须为民所用”一句,替换为“上下有序,各安其分”。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有人在幕后换字。”第三位老者缓缓道,“他们不动刀兵,却动笔墨。毁人思想,比杀一人更狠。”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三声轻叩,节奏如鸟鸣短促。众人神色一凝,其中一人起身拉开供桌后的暗格,取出一面铜镜反照窗外??只见雨幕中立着一名披蓑戴笠之人,手中提一只竹篮,篮上盖着油布。
“接令者到了。”灰衫老者低声道。
来人入内,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庞,眉目清秀,眼神却如寒潭深水。她是阿芜医馆派出的信使,代号“桑叶”,专司传递疾痛密码与讲书进度。
她从竹篮底层取出一个密封陶瓶,倒出一卷极薄的桑皮纸,展开后无字,只待以茶水轻刷,便浮现出一行行细若蚊足的文字??这是用米汁书写、遇湿显形的《民议厅内档抄录》,记录了近三个月朝廷对地方陈情文书的批复情况。
“你们看这一条。”桑叶指向其中一段,“河南七村联名控诉河道总督强征劳役,附有三百指印。结果呢?批文写着‘查无实据,妄生事端’,还下令追查带头者身份。”
“再看这条。”另一位老者颤抖着手指,“湖广学子上书请求开放科举名额予寒门,回复竟是‘祖制难违,勿复再言’。可十年前陛下亲颁诏书,明言‘不论出身,唯才是举’!”
祠堂陷入死寂。烛火摇曳,映得墙上影子如群魔乱舞。
“他们在重塑规则。”桑叶轻声道,“不是废除新政,而是让它变成空壳。等百姓发现‘民议’只是演戏,‘直通车’形同虚设,自然会心冷、退缩、沉默……那时,黑暗就会自己回来。”
良久,灰衫老者抬头:“我们必须回应。”
“怎么回应?”有人苦笑,“如今连信贝道都被官府接管,名义上是‘便民邮驿’,实则每一封信都要经巡检司查验。我们的声音还能传多远?”
桑叶却忽然笑了:“可童谣不需要盖章。”
众人一怔。
她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封皮写着《童谣辑录?甲辰卷》。“这是我沿途收集的。短短半年,新出童谣二十七首,遍布十二省。有些是说书人编的,更多是老百姓自己唱出来的。比如这首??”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吟诵:
>“铃儿响,衙门藏,
>昨日笑脸今锁窗。
>若问天子知不知?
>奏折堆里虫蛀光。”
众人听得心头震动。
“还有这首,在岭南孩童口中流传:”
>“读书识字好写信,
>写完塞进井边瓶。
>莫怕官差来搜查,
>水一泡,字就灵。”
“他们知道文字能活过来。”桑叶眼中闪着光,“只要种子还在,哪怕土壤被压,芽也会破土。”
灰衫老者缓缓点头:“那就让童谣继续响。但这一次,我们要让它带上答案。”
当夜,五封密信悄然送出,分别送往京城、寒鸦城、西域阿芜医馆、东南渔村和西南苗寨。信中附有一份新编《讲书稿》底本,标题为《如何识破假民议》。内容以问答形式展开:
>问:若议事会上无人敢言,是否说明百姓无怨?
>答:非也。沉默常因恐惧,而非满足。真民议必有争辩,假民议唯有颂声。
>问:官员说“已为民做主”,还需百姓投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