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觉得,眼下更要紧的是她得找个帮手。一个人浸米、蒸米、拌曲、装缸,累得腰都要断了,早晨还得出摊卖酒卖点心,照这速度,别说发家致富,先把她自己折腾瘫了。
沈钰把招人的事记上了心,准备这两天赶紧张罗起来。
晚上,三人围坐在饭桌前,桌上比中午添了道时令蔬菜。
“嫂子做得米糕真好吃,我能不能打包点带去县学给朋友们尝尝。”程章说得不好意思,他总是接受同窗们的好意,自己还没分过什么给他们。
“成,你回去前我再多做几屉。”沈钰爽快答应。
饭后,三人各自回屋。
程易照着先前说的,从衣柜里抽出铺盖,在地上铺好。“阿钰,你先睡吧,记得把被子盖好,我先出去。”说完,程易便主动离开房带上了门。
沈钰动作利索地脱去外袍,穿着中衣爬进被窝,掖好被角后,掩嘴轻笑了声。
“相公,我好了。”她朝门外喊了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只是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她是故意的。
沈钰还惦记着程易让她一定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呢。
程易被她猛的一句“相公”,弄得心里不上不下,脸皮有些发烫,脑子里忽得又想起她之前主动给他擦汗的一幕。
“吱呀”,门被重新推开。
程易吹了屋里的灯,才脱下外袍,想挂到架子上。可正要挂上去时,他发现上面还挂着几件沈钰的衣袍。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件粗布衣,似乎还沾着山上的灰,而沈钰的衣服则绣着好看的花饰,虽简单但也显得十分素净。
程易想了想,还是把衣服叠好,盖在了被子上。
床上的沈钰,把这一切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熄了灯,眼睛看不清楚后,听觉就灵敏了不少,她自然能听到程易那头传来的嘻嘻索索的声音。
沈钰心里偷笑。
没一会儿,所有声响都消失了,整间房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程易心跳快了几分,他似乎能隐隐约约味道从床上传来沈钰身上淡淡的药草和酒香。
“哥,你睡了吗?”沈钰忽然轻声问。
“怎么了?”地铺那头沉默了一瞬,才传来低沉的应声。
沈钰窝在被子里,望着头顶的屋梁,半晌才轻声道:“我想找人帮我做事。”
“……嗯?”
“我一个人……真的有点吃不消。”她的语气依旧不急不慢,却比白日里的爽利多了几分疲惫。
“酿酒得早起泡米,烧火、蒸米、拌曲、装缸……你看着简单,其实每样都得搬东西、抬东西,蒸酒的时候还得守着火。白天还要赶集卖东西,晚上回来还得洗坛刷布。”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两天光是揉米就把胳膊揉得发麻,腰也快直不起来了。”
程易没出声,似乎在听。
沈钰又说:“我知道你上山也累,家里这些事你都不说,但我不能真当你是牛用。”
她顿了顿,语气才微微一转:“我寻思着,反正也挣了点钱,雇个肯吃苦的妇人帮帮忙,分担些力气,咱们还能做得更快些。哥你觉得行吗?”
这回地铺上安静了更久。
就当沈钰以为他是睡着了的时候,程易终于开口,声音还是一贯的低沉:“行,你挑个帮手。”
沈钰没急着回答,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才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释然。
她把身子往里缩了缩,被子压住下巴,语气轻松了一点:“那我得好好挑挑,找个不怕苦的,别半天就喊腰疼。”
程易听着她躲在被窝里嘀嘀咕咕,嘴角轻轻动了动,却终究没出声。
沈钰碎碎念着,嘴角带着困倦的笑意,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像是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床铺那头的程易,听着她絮絮叨叨,不自觉也放松了些。他原以为她一心只顾生计,是个主意极快的性子,没想到也有这样软和的时候。
他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忽然觉得这屋子虽旧,夜却格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