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迈的张婆子眯了眯眼,目光从沈钰一身干净布裙扫过,冷嗤一声:“你是哪家的媳妇,来我张家寻个寡妇作甚?”
沈钰抬手将袖口理了理,不慌不忙道:“我近日正想找个做事仔细的帮手,听人说张家刘氏绣活细腻、懂得香料,是个能干的巧人儿。想来看看她可有意愿在我这儿帮些手。”
她话虽说得客气,目光却扫过院角那身影,刘婉低垂着头,手心似还握着刚才被扯开的布角,面色苍白,眼里却有一瞬的怔神。
张婆子哼笑一声:“你若真缺人手,街头招一个就是,何必惦记咱家守寡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陡冷,“再说了,刘氏可是我们张家的人,哪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沈钰不怒反笑:“我问的是刘婉姐,哪有你的事?”
说罢,沈钰看向站在一旁不安发抖的刘婉。
身着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打着几块补丁,头发挽起只在耳边散着几缕碎发,乌黑的髻上没有一根钗子。
连旁边骂人的张婆子头上都插着几根木钗,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对自家媳妇的。
刘婉还牵着个小女孩,年纪不大,也是一身坠着补丁的破烂衣服,但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小女孩正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沈钰猛瞧。沈钰今日穿了程易给她新做的一套衣裙。上身是豆绿色的斜襟短袄,下身着一条艾草灰绿色的棉布褶裙。
头发梳成双螺髻,用同色系的头绳扎牢,显得干净利索。右侧发髻上别着一枚精巧的烧蓝蝴蝶发梳。
沈钰看出小女孩的心思,朝她释放出善意的微笑。
女孩没说话也没回应,只是眼巴巴地瞅着她。
“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是算了吧……”刘婉声音凄苦,对沈钰露出一抹苦笑。
“哼,哪里来的野丫头,来我们张家撒野?”
张婆子言语刻薄,露出讥笑。
她自然不把沈钰这样的小姑娘放在眼里,沈钰看起来就是个肩不能扛的。
张婆子的老伴也走了不少年了,留下她和儿子,好不容易给娶上媳妇。没想到这刘婉也是不争气的,几年就生了个女娃,光吃不做。后来,她儿子也活生生被这个女人害死了,就留下她们三个女人。
张婆子不懂有种东西叫遗传病,自然把所有过错归于刘婉身上。她觉得,一定是刘婉没能好好照顾她儿子。毕竟,她的婆婆也是这么骂她的。
沈钰不懂张家的事,她只是看不惯女人这么欺负女人。
“刘婉姐,我是街口卖醪糟的沈钰,我爹是从前酿酒的沈怀山。要是你想来帮忙,就来东巷的程家找我,我是村里猎户程易的媳妇。”
“原来是你。”张婆子有了印象。
沈怀山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主儿,总喜欢掺和别人的事,她瞧见过几次。那人死之前好像还和个什么人吵过,只是她撞见的时候天太黑,没看出和沈怀山说话的是哪个。
“沈丫头,我劝你快点走,不然我老婆子可不怕丑,我要让周围街坊看看,你是怎么闯到别人家神气的!”
张婆子语气不善,双手叉腰,中气十足。
沈钰自知理亏,她本来没想闯进来,只是在门口实在听不下去那些辱骂话语,才硬是进来打断张婆子的话。
“刘婉姐,你记得来找我啊!”沈钰没理会张婆子,双手握住刘婉的手,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