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所有水分仿佛都变得酸苦无比。
Grave当时给他的选项里,一个是生理性的快乐,另一个,是要他去谈一场恋爱,品尝一下爱情的甜苦。
叶知丛后知后觉地发觉,他还没有谈一场恋爱,就先走入了婚姻,他还没有找到什么是爱,尝到什么是甜,就已经先一步感知到了苦味。
好吧。好像所有顺序一直都是颠倒的。
就好像他和陆放,是从先做。爱开始,然后才接吻,最后才拥抱一样。
他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还没有体会到那一瞬间的心动。
生活却先他一步,交给了他一个他找不到解法的抉择。
陆放曾对他说过,‘这是爱吗?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对你的惩罚。’
叶知丛当时不懂,他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被这样的人坦坦荡荡地爱一次,最致命的吸引永远来自于危险,他当时不怕流泪、不惧风险,他透过一角看到了朝他席卷过来的汹涌风暴,他放肆又任性般肆无忌惮地一跃而下——
可如今真的拥抱到了,他才惊觉,什么叫满是迷惑性的陷阱牢笼。
他被困在陆放太过于温暖的怀抱里了。
他之前说小鸟总是要飞出去看看的,当时他告诉陆放,不然你拴一条链子?
可他脊背上的翅膀还没来得及长出来,陆放手中的锁链也没有对他套上去,可他怎么,自己却先一步不想飞了呢。
或许早就套上来了吧,那是条无形的锁,是看不见的链条,丝丝缕缕地束缚着他的脖颈,捆绑着他的脚踝,把他刚出生的翅膀紧紧缠绕,用糖衣彻底将他牢牢地粘在人身边,像小手办一样揣在兜里时时拿出来把玩。
可如果有一天,他不想要了呢。
装在兜里的小手办被掏出来,又会被扔到哪里。
叶知丛缩成一团,陆放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覆盖着蝴蝶骨的位置。
那双手很有力的,干燥,温暖,抚摸过的位置会发烫,好像还有些痒。
叶知丛挪了挪肩,蝴蝶骨随着动作更突出了些,倒好像是真的要生长出来什么一样。
陆放还在低声哄着他,说只是噩梦,让他别怕。
“我一直都在。”
叶知丛噙着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其实想说,不会的。
你不会一直都在的。
就像那天他睡到傍晚起床时,那偌大的落空感虽然被乱七八糟的小猫覆盖,又被及时赶回家的人温柔地揭过去。
可那一瞬间的失落太真实了,它再一次被藏起在敏感的神经之中,又在此刻被记忆所唤醒,教人无所适从。
叶知丛哭累了,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他又回到那漆黑一片的黑暗中,随即突然一脚踏空,骤然失重。
他慌慌张张回头看,脊背上不知何时生出来的那双装饰性的翅膀,根本就不会扇动。
他飞不起来。
他直直地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跌落,整个人飞速下坠——
“啊!”
叶知丛猛地惊醒过来,对上一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睛,陆放半阖着眼皮,眉心轻蹙,可很快就恢复清明,平静又关切地望着他。
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怎么睡得,睡着睡着竟从陆放身上滚了下来,在即将要跌落在地时,被还在睡梦中的陆放下意识地伸手一揽,半搂半抱的护着他挂在床边,没让他彻底掉下去。
陆放把他捞回来,趴在自己身上,笑着问他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还掉床。
叶知丛古怪了一会儿,僵直的脊背被人大手一点点捋开,软塌塌地贴下去,继续像攀猫爬架似的整个人都扒拉在陆放身上。
“做噩梦了?”
叶知丛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能发现……”
陆放揉着他的脑袋,温热指腹轻轻重重地按摩着他的头皮,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摁了一会儿,揉得人不自觉眯起眼睛。
小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