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他武功很是稀松,狼狈落地时他浑身酸痛,但仍翻滚起身,追随众侠而去。
他害怕被宁云发现,因此胆战心惊地躲着清龙帮的帮众。却不曾料到,他刻意保持的距离,让与宁云有仇怨的人得了可乘之机。
他被人几下撂倒,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听着那人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把你抓回去,你猜猜你娘会不会来救你?”
他咬牙道:“不会!她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你简直蠢透了!”
那人又说:“那更好了,我在这废了你的手脚,再把你无声无息地扔回去,你那死要面子的娘肯定会气死吧?”
他慌忙摇头。而身后人笑着拔刀,他无法反抗亦无法逃脱。
他闭上眼,感受到那冰冷的刀锋割破了他的裤腿,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那人被一脚踹出十几丈,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带笑的声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随后他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快滚吧,你该谢谢我只是废了你一只手,而不是要了你的命。”
宁子盈转头看向那人,但他只垂眼看着手中剑,然后纵身消失在了树林中。
他一直记得那个身影。
直到几年后,清龙帮与凌霄会在一处酒楼相聚,他又看到了那个人。那人依然意气风发,眼角眉梢不掩利剑出锋般的骄傲,于周围人的觥筹交错间,神色冷淡地喝着自己壶里的酒。
他在清龙帮一众侠士的交谈中,得知了那人名叫段泊川。
他满怀欣喜地回头,撞进了母亲幽深愤恨的眼。
……
宁子盈看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段泊川,无声地笑了笑。
段泊川平静道:“我不是你父亲,你走吧。”
宁子盈一愣,道:“爹……”
段泊川倏然回头,神色冰冷狠厉:“你爹早就死了。”
宁子盈急切道:“那只是我的养父啊,您才是我亲生父亲,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相认,以后时间还多,我们可以一起……”
“你错了。”段泊川似是压抑不住,浑身又开始细细地震颤,“我不是你的父亲,你也不是我的儿子。你只是宁云和宁恒的儿子,仅此、而已。”
宁子盈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又克制住了。
他渐渐平静下来,目光却带了些悲伤。
段泊川盯了他片刻,忽而拂袖出了门。
崔羽落跟了出去,只见段泊川轻功掠出一段距离后,渐渐停了下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在风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是我儿子,他是我和宁云的儿子,我和阿云的……”
段泊川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些词句,忽而癫狂大笑。
他纵起轻功,身形消失在风中,笑声却被风吹得飘了很久。
崔羽落不再向前追,回到了方才的房间。
宁子盈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悲戚,轻轻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地说:“父亲,可惜你还没来得及知晓,那《龙泉录》是假的,真的《龙泉录》一直在赵之闻手上。”
他默立了许久,又缓缓迈动脚步,向房间另一边的书案走去。
椅上浮了层灰,宁子盈也不擦拭,直接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案上的物品,只见笔架上挂着两根掉毛的旧笔,砚台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