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岳宁这么盯着,张丽芬心跳如鼓,这哪像个十八岁的姑娘?
张丽芬定了定神,组织着语言:“宁宁,让你嫁给国强,我们确实有私心,想让国强去港城,但这对你也没坏处。你爷爷在港城开酒楼,港城人大多看不起内地人。国强是福运楼这一代里厨艺最好的厨师。等你去了港城就知道,哪怕有你爷爷在,你一个姑娘家,没点本事,想在那儿立足还是很难。你要是不想和国强结婚,那让他和你一起去港城,他在酒楼当厨师,你也有个依靠。”
“会做菜就能给人当依靠了?那我靠自己就够了。”岳宁提着灯笑着往回走。
岳宁一转身,张丽芬跺脚追上去:“宁宁,你以为酒楼做菜和在家做菜一样吗?”
张丽芬想起刚才岳宁做的土豆饼,比这会儿吃的炒洋芋饼饼好吃多了,她笑了:“你就算能把土豆做出花来,有什么用?你会发海参、花胶、鲍鱼吗?你会卤狮头鹅吗?你会片鱼生吗?”
“爷爷!”岳宁喊了一声。
张丽芬看见岳宝华从门口走出来。
岳宝华沉着脸看着张丽芬:“丽芬,宁宁为什么要会发海参和鲍鱼?为什么要会卤狮头鹅?”
“华叔,我是说,她……”
“她想吃,我会给她做,用不着你操心。”岳宝华看向岳宁,“宁宁,我跟你回去,住你家,我想陪陪你爸爸。”
福根书记小跑出来:“岳宁,我们安排大家住村小学,你爷爷说要住你家。”
“行啊!”他们来得太突然,岳宁还没来得及了解清楚情况,也想和爷爷聊聊。
杨福根帮岳宝华提了行李:“老先生,我送你们回去。”
张丽芬见岳宝华要走,追出来:“华叔……”
岳宝华回头看她,毫不客气地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三人走出大队办公室,走在黄土路上。银月如钩,倦鸟归巢,夜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杨福根的手电筒照亮了一小段路,前头蹿过一只狐狸,一双灯泡似的绿眼睛盯着他们三人看了看,然后飞快跑开了。
岳宝华见孙女脚步平稳,暗自定了定神,跟上两人的脚步。
“岳宁,今天可真得谢谢你!”杨福根叹了口气。
“福根叔,我说的都是实话。您是为小杨沟大队办实事的人,也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书记。我和爸爸都很感激您!”她想了想,又说,“还有,您回去别埋怨婶子。在小杨家沟,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管着一家子十几张嘴,不容易。今天我伯母和哥哥来了之后,我把这个月的油都用光了,招待是招待了,可刚才我也发愁,后半个月没油的日子可怎么过?婶子不肯拿东西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杨福根笑了:“你这孩子。”
岳宁这孩子自从她爸去世后,就像变了个人,一夜之间长大了。讲道理,也不好欺负。要不是她自己争气,哪怕大家想帮她,在家家户户都缺吃少穿的情况下,也是有心无力。
在一旁听两人说话的岳宝华说:“是啊,杨先生,我会跟陈先生说,你们已经尽力照顾他们父女了。”
到了岳宁家门口,杨福根放下行李箱,看着岳宁:“唉!”
“好。”
杨福根打着手电筒离开了。
岳宁推开家门,借着月光摸到火柴,点亮了煤油灯。
祖孙俩进了屋,岳宁麻利地收拾小桌上的碗筷:“爷爷,您先坐会儿,我烧水。”
岳宝华看着孙女引柴烧水,不过短短一顿饭的工夫,他心里满是欣慰。孩子聪慧善良,再看看这个家,又看到儿子的照片,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他走过去拿起儿子的照片,坐在炕上,就着油灯仔细端详。
岳宁添了一块木柴,洗完碗筷,又出门去隔壁羊圈抱了两捆干草进来。岳宝华抬头问:“宁宁,这是做什么?”
岳宁把干草放在门后:“爷爷,我打地铺,您睡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