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回走,岳宁忍不住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又这么憨的人?
“别笑了。”六指阿根恼羞成怒。
这外强中干的表情,岳宁怎么可能当回事?继续笑个不停。
回到陆春梅家门口,岳宁把车给他,又转身去拿了一袋糖、一块花布,放到他手里:“叔,这块布,这包糖,帮我给畜牧站的葛大姐,没有葛大姐,那次羊瘟,要是一圈羊全死了,我肯定被人骂克父不够,连羊都克。要是有空,帮我给葛大姐送点柴,她是个斯文人,力气小。”
岳宁还给他创造了光明正大接近人家的机会,六指阿根扶着自行车:“我知道了。”
岳宁把两辆自行车都送了出去,她拿了一块布、一包糖给五保户三奶奶:“三奶奶您拿着。”
三奶奶把布推了出去:“阿宁,三奶奶老了,不穿这样的好布料。”
“给您的,您就拿着。”岳宁塞到她手里。
三奶奶边上坐的是田枣花,岳宁转身过去拿东西,两块布,两包糖,这又是要给谁家呢?
田枣花的眼睛一直盯着岳宁,岳宁没有往她这里来,而是去了另外一头,她把布和糖给了有十三口人的一家子。
这会儿岳宁给人送东西,倒是按照李巧妹说的来了,基本上不偏不倚。不过又要轮到田枣花了,她又换了一头分。
眼见东西没自己的份,一直穿土布的村民,实在忍不住拿出来看,说这个料子又糯又滑,说这个料子颜色多鲜亮。
田枣花哪有心思纳鞋底?眼见岳宁除了她,其他人家都已经分完了。
阿发帮着岳宁一起收拾,岳宁跟岳宝华说:“爷爷,还剩下八户没分,走一走就好了。”
这个意思是?他们家没份?田枣花脱口而出:“岳宁。”
岳宁早就注意到脸拉得越来越长的田枣花,她还很意外,田枣花今天倒是耐得住性子,这不?忍不住了。
“枣花婶,什么事?”岳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有人小声说着:“在地里的时候,我就说岳宁不会给他们家,枣花还……”
岳宁的笑容刺痛了田枣花,这话又钻进她耳朵里,别人都有他们家没有,已经够丢人了,自己还开口要,要来了也丢人,要不来更丢人。
田枣花扯出了一抹笑容,走过去拿起凳子上的土布格子衫:“岳宁,你春梅婶怕你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回去,给你做了件布衫。这布料应该是她结婚时候压箱底的嫁妆,那会儿可时兴了,人人都有,你春梅婶舍不得穿,这不拿出来给你做了衣衫。她这份心倒是好,只是现在你爷爷来接你了,以后穿不完的的确良,这件衣服怕是看不上了吧?”
陆春梅想要抢过,岳宁一脸惊喜,先从田枣花手里接过衣衫,问:“婶儿,给我做的?”
都已经到岳宁手里了,陆春梅点头,又摇头:“今天晚上再给你做一件,这件布料不好。”
的确良确实流行,岳宁却不想赶这个时髦,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这件很好,我就要这一件。您别拿那两块布料给我做,就像枣花婶说的,以后我去了港城,穿不完的的确良,那东西不稀罕了,这个才稀罕。我就穿着婶儿给我做的衣服离开小杨沟。”
陆春梅笑着又想哭了,她扯着衣服说:“我还有一个扣眼没锁好,我锁好了给你。”
“我把剩下布料和糖去分了,再回来拿衣服。”岳宁放开了衣服。
陆春梅坐下拿起针线,抬头对着田枣花翻了个白眼:“哎呦,有的人啊!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谁眼红?还当我没见过这么点东西?”田枣花拿着鞋底劲儿劲儿地往前走。
陆春梅浑身舒坦:“反正我是没见过好东西,先给阿彪做呢?还是给秀秀做?”
岳宁拍了阿发的脑袋:“去小学等吃饭,我们好了也马上过来。”
阿发飞快地跑了,岳宁和岳宝华一起提着袋子,往里走,岳宁说起小时候:“我春梅婶的手最巧了,我小时候,罗爷爷寄来了布票,爸爸买了布,就请春梅婶给我做,长大了她教我纳鞋底,教我做衣服……”
夏天的傍晚,岳宝华听着孙女说着她在小杨沟的点点滴滴,这些日子的焦虑和担忧,渐渐地化作对未来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