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日·阴」
“所以,泥塘真的有可能淹死人的。”她撑着下巴,在我床边锲而不舍地讲故事。
这次虽然是“据说”开头,但我能听得出来,应该是她自己的经历。
被宫里的妃子栽赃偷了东西,在桥上推搡,摔进旱季荷花塘的泥里,浑身又脏又臭,就是她这个梦魇最初始的形态。
在她这里,“脏污”和“死亡”概念相近。
那她从坡上滚下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同样的害怕吗?
我想是有的。否则她不会抱得那么紧。
“护驾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吗?”
她开始玩我的头发了。
“其实不用……”
她像变戏法一样从衣袖里翻出一枚步摇,轻声道:“前几天我醒得早,看见你对本公主的首饰感兴趣了。”
我心中一惊,连忙去分辨她眼中是否有猜忌。
不过也许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前日舍身相救的行为能打消大部分的怀疑。
“这么吃惊做什么。”她把东西塞进我手里,起身跑开。
我盯着她越来越小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发呆。
「四月九日·晴」
忘记是哪一天了,我进屋喊她晨练时留意四周,并未发现苍池等人在盯梢。
那她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呢?
清晨屋中未点灯,光线矇昧,我只能看到床上拱起来的一小团。
应该睡得还安稳吧。
我故意弄出点声响,装作转身翻动椅子,又去带上门。
床上那团绵糕一样的家伙窸窸窣窣动了一阵,只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瞧。
……原来醒着。
怪不得有时晨练黑眼圈会比其他几天重,合着她隔几天早起一次,就在这里等着我呢。
“喂,陈元旷。”她坐起来,嘟嘟囔囔地喊,“我才没有偷看你,只是做梦醒了。”
说谎不打腹稿的小猫。
我有些不满,问出的话却跟不上脑子,半点责怪意味都带不出来,“是噩梦吗?”
“哦。”答非所问,她的头一点一点,好像又要睡过去。
我走过去,把快要被踹到地上的被褥捡起来,重新裹回到她身上。
“还能再睡一柱香。”我提醒道,暂时没有把人直接从窝里摘出来的打算。
她哼了一声,挨挨挤挤凑过来,靠着我重新进入梦乡,呼吸声很快平稳起来。
怀里那首饰硌得慌。我已经换好段建泽要求的毒药,只是刚才被她发现,还没放进首饰盒。
算了。
下次给她从街上买个新簪子好了。
搪塞搪塞总能过去,没必要再换这一次。
我在逐渐升温的春夜里,伸出手碰一下她的眼睫,那些纤长的鸦羽颤了颤。
阿澜。我偷换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