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格的力气在泪水中被完全卸下。
桌上的水已经喝完了,云翩诚拿起水杯,去续了杯糖盐水。
多格依然埋着头,没有反应。
直到云翩诚用温度适中的水杯轻轻碰上他仅剩的那只手。
因为情绪上头,多格的手脚冰凉,接触到这个温度像是被烫到一样,手狠狠颤抖一下,注意力倒也是被转移回来。
“抱歉,我失态了。”
他哑着嗓子,接过水杯,连喝好几口才把水杯放回桌上。
见状,云翩诚才为他递上纸巾。
“不必感到抱歉,”云翩诚说,“你现在的情绪如何,方便继续吗?”
这个外来的心理咨询师手段还真是冷硬,不像以前那些温声细语的咨询师。
但似乎,他确实需要一位逼着他面对事实的人。
一味的温情安抚只会让他逃避。
深吸一口气,多格回复:“我可以的,麻烦你了。”
“这些年,你有试着去为他做过什么吗?”云翩诚问。
恐惧纷争、死亡与炮火只是战后PTSD的一个部分,这个让多格愧疚多年的人才是他的真正病因。
“他……没有自己的家庭,父母身体也不好,知道他的死讯之后也……我带回了他的尸体,立了坟……埋在,埋在他生前最喜欢的湖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我不知道……”
“他恨我,经常来梦里说要杀我,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说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有去祭奠过他吗?”云翩诚不知道想起什么,身体一顿,垂下眼。
多格抬起的头又缓慢沉下:“……没有。”
“试着给他写写信吧,烧给他,多去湖边看看他……我可以陪你去,”云翩诚的声音终于出现波动,带着些许疲惫,“别怕。”
“……好,”多格应下,看看窗外又出现的日光,已经染上橘调不再刺眼,“不早了,多有打扰。”
多格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向玄关走去。
云翩诚目送多格离开,直到门被关上,屋子里恢复安静,才闭上眼,让自己陷在沙发里,久久没有动身。
好累。
好恶心。
战争去死,我也去死。
我不能死。
感受到尖锐负面情绪刺激的纪淮睁大圆眼睛,咻一下窜出去,跌跌撞撞滚下楼梯,又风驰电掣冲到云翩诚身上。
“昀昀!”纪淮大叫。
云翩诚没有睁眼看纪淮,只是又沉沉呼出一口气。
也不管能不能消化得掉这么多情绪,纪淮直接张嘴。
吃!
此时的云翩诚就像一个孤独旋转的负面情绪产生源,源源不断把能量塞进纪淮的嘴里。
纪淮被撑得难受,但是看到云翩诚依然紧紧皱着眉头,边吃边哭,豆大的眼泪往下掉,身体也变得蓝蓝的。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湿润感,云翩诚终于睁开眼,伸手要把纪淮拿开。
可面前的小蓝团子却开始发光。
下一秒,云翩诚身上一沉,不着寸缕的精致少年代替了小蓝团子,跨坐在云翩诚腰上,掉着眼泪。
“撑……难受……”纪淮呜呜咽咽,纤细而白的手抹着眼泪,却仍在坚持吸入负面情绪,“昀昀……不要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