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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守烛学堂。
沈清璃站在庭院中,仰望着南方天际渐渐平息的金光。九烛已恢复明亮,且色泽比以往更加纯净炽烈,仿佛历经劫火重生。巡夜司七统领相继苏醒,记忆虽未恢复,但脖颈上的黑晶痕迹正缓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金印记??那是山河契反哺留下的烙印。
“师尊。”一名弟子快步走来,双手呈上一封密报,“边境传讯,南疆瘴气尽散,毒藤枯萎,连百年未开的‘寒露白’茶树都冒出了新芽。更有樵夫称,昨夜山顶雷云翻滚,似有龙吟响彻三更。”
沈清璃接过密报,目光扫过文字,唇角微微扬起。
她转身步入密室,将玉简置于香案之上,点燃三支青檀。袅袅烟气升腾,幻化出两个模糊身影??一高大沉稳,一瘦削倔强,彼此并肩而立。
“你们做到了。”她轻声道,像是对着虚空诉说,“我就知道,你们谁也不会先放手。”
窗外春风拂柳,屋檐下挂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叮咚作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疆山巅。
晨雾未散,丁岁安背着昏迷的丁昭明艰难下山。哥哥虽已脱离识海困境,但肉身尚未修复,只能暂时依托他的气息维系生机。一路上,丁岁安不停说话,像是要把三年缺失的时光全都补回来。
“记得咱们小时候偷父王的酒喝吗?结果你吐了一晚上,我还笑话你。后来你自己偷偷泡了‘解酲汤’,第二天端给我喝,说是奖赏我胆子大……其实你自己才是真难受吧?”
“还有那次我在校场摔断腿,你背着我走了十里雪路去求医。路上我说冷,你就把披风全裹我身上,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到了医馆你还笑着说‘男子汉哪有那么娇气’……可那天夜里,我听见你在隔壁咳了一宿。”
他一边走,一边笑,笑声里却带着哽咽。
“哥,你说你要守护山河,可你也得让我守护你一次。以前是你牵着我走,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就在此时,前方林间忽现一人影。
白衣胜雪,眉心朱砂如点焰,手持一盏新制的琉璃灯。
“沈清璃?”丁岁安愕然止步。
女子缓步上前,目光落在他背上的人身上,轻轻一礼:“丁将军,欢迎归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岁安警惕地后退半步,“这不是你的分念?为何能离开地脉节点?”
沈清璃抬眸,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当年初代守烛人留下的不只是心灯术,还有一式‘移形续命’??若双龙契真正重启,守烛人便可短暂脱离封印,亲赴契约之地。”
她伸手探向丁昭明额头,指尖泛起柔光:“他还需七日温养,才能完全恢复神识。期间需饮‘归魂露’,卧于‘净心榻’,不可受半点外邪侵扰。我已命人在孤龙台旧址重建守碑阁,那里地脉稳固,最适合疗伤。”
丁岁安犹豫片刻,终是点头:“多谢。”
沈清璃却摇头:“不必谢我。真正该谢的,是你。”她看向他手臂上尚未愈合的伤疤,“你用自己的血唤醒了他,也用自己的痛洗净了影渊。这世上,能为亲人做到这般地步的,寥寥无几。”
丁岁安低头看着怀中的哥哥,声音很轻:“我只是不想再做一个‘独活’的人。”
三人沉默前行,穿过雨林,踏上归途。
途中,丁昭明在昏睡中呓语了一句:“……茶……想喝寒露白……”
丁岁安顿时红了眼眶。
当晚,他们在一处废弃村落歇脚。沈清璃取出药炉熬制归魂露,丁岁安则四处寻找可用之物。最终在一间破屋角落发现一只老旧陶壶,虽布满灰尘,壶底却刻着一个熟悉的“明”字。
他捧着壶回到营地,小心翼翼清洗干净,又捡拾干柴生火。待水沸后,放入仅存的一小撮寒露白茶叶??那是他随身携带多年、始终舍不得喝的最后一包。
茶香袅袅升起,混着山间清露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山谷。
沈清璃闻香而来,见状微微一笑:“你还留着这个?”
“嗯。”丁岁安低头吹着热气,像极了当年那个被哥哥照顾的小少年,“每当我撑不住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想着总有一天,我能亲手煮给他喝。”
沈清璃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道:“你知道吗?在你消失的这三年,清璃每日都会煮一壶茶,放在窗台上。她说,若是哪天风吹灭了烛火,她就不再等了。”
丁岁安手一颤,茶水险些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