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后徐明绯几近脱力般倚靠在汀兰身上,可尽管面上的泪痕斑驳,女子眼底深处却多了一抹释然和坚韧,双眸闪烁着新生般的神采。
暗处的萧谌脚步不受控地往前半步,却又甫一下缩回去,嗓间蓦地相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般,喉咙发紧。
男子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徐明绯脊背挺直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大门被重新合上,往生殿又恢复了平往日的清净,只有一排排的灯在静静长明。
男子的视线重新放回了女子停留的那盏长明灯上,他鬼使神差的从隐匿之处走了出来,来到了徐明绯先前所在的位置。
长明灯之上的莲位上空无一字,不似旁的那般都刻着所供奉者的名字。
萧谌望着那幽幽晃动的火光,心脏倏然就漏了一拍,似有什么重要的蛛丝马迹被自己错漏了。
他恍惚间想起,方才女子的悲痛,似在缅怀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可,到底是谁?
上辈子两人成婚后,他却并未听闻过她前来慈恩寺为谁供奉长明灯。
细看着灯盏,干净地倒像是才起来般。萧谌的心头一寸寸沉了下去,心底那股慌乱,不受控地悄然弥漫开来……
***
寺里的日子清幽平静,徐明绯带着两小丫鬟在这里日复一日,白日里专心抄写经文,偶尔也会在小丫鬟的提议下,去寺庙后方的竹林散散心,徐明绯倒也觉着算是难得的雅致事一桩。
一晃月余过去,徐明绯身量肉眼可见地清减了,曾经脸上的婴儿肥不复存在,褪去了稚气的女子,配上那双潋滟着神采的桃花眼,美的摄人心魄。
犹如夏日荷塘里,傲然挺立在湖中绽放的粉荷。
汀兰和海棠悬着的心,也在自家姑娘面色一天天好起来后,收回了肚子里。
可自打海棠来寺里那晚,心底的疑虑却越来越大。要知道姑娘性子跳脱,一向不大坐得住,小时候侯爷拿着荆条都不大能唬得住她坐下来练大字。
可这回在寺庙里,没有任何人逼迫的情形下,姑娘她罕见地坚持每日抄写经文,且每每在屋里一坐就是大半日,夜里又风雨不改的捧着每日抄写的经文,前去往生殿。
海棠直觉着姑娘整个人的行为举止不知不觉间沉稳了许多,她说不出什么感觉。
可再反应迟钝也察觉了,姑娘她……不似从前无忧无虑了,心底似乎藏着个沉重且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人独自苦苦强撑着。
正想着,外头的人来报,府里的马车已经候在寺外,行囊快装完了,随时可以启程。
海棠将最后一点行囊收好,叮嘱完人抬上马车后,当即就转身寻着熟悉的回廊,踏上了那条去往往生殿的路。
就在海棠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一端的同时,一道挺拔的身影恰逢从另一侧的回廊拐过来。
男子风尘仆仆,面上徐明绯有着一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眉宇间满是关切。目光迅速扫过庭院和厢房,脚步微顿,却未能如愿看到那个日夜惦念的身影。
他略一思索,大步流星走出了院子,顺道截了个小弥僧来问。
另一边,徐明绯临行前惦记着长明灯的事,临行前特地去嘱托小僧多多照看,她再着人每隔一段时日来添置香油。
碎碎念完才放下心来,方才走出殿门,就看见了寻过来的海棠。
可还未等海棠出声,徐明绯双眸甫一下瞪大,目光越过近在眼前的海棠,落在更远处的那个伟岸的身影上。
徐明绯当即整个人怔在原地,甚至怀疑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她不可置信,眸子飞快地眨了眨。
可远处的那个身影并未消失,反而变得近在咫尺,嘴角噙着一抹她无比熟悉的宠溺的笑。
不是幻觉,真的是兄长!
“兄长!!!”
眼眶霎时通红一片,不顾形象地飞奔着跑过去扑到男子怀中,那股猛地撞进怀里的冲劲,猝不及防让他微微后退半步。
才回过神来,就听见怀中的妹妹委屈嘟囔着抱怨起来,嗓音止不住地哽咽,“你怎么才回来……”
徐砚辞方向如从前般伸手揉揉亲妹的发髻,却发现其早已亭亭玉立,不知何时身量窜高了许多。
恍惚间男子意识到曾经的少年心性,已然错失了太多亲人之间的相伴。
徐砚辞抬在半空的手微顿,下一瞬却还是落在徐明绯的头上,如从前安慰她那般轻轻揉了揉,沉哑着声音安慰道,“往后不会了。”
即便出门外在,却也知晓这些时日汴都城发生的事,“是兄长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兄长回来了,往后都给你撑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