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克拉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哥谭灰暗的天幕下。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凭着感应去寻找那个漂泊不定的灵魂,而是目标明确地走向犯罪巷附近那片拥挤而破败的建筑群。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与他来自的那个充满阳光和玉米田气味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根据之前的记忆,找到了那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旧楼。
阁楼看起来与他上一次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克拉克沿着狭窄,昏暗还散发着霉味的楼梯,一路走上顶层,在一扇漆皮剥落,看起来异常单薄的木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克拉克抬起手,指节在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克拉克没有再次敲门,也没有试图用他的超级感官去探查里面——那会是一种冒犯。
他只是缓缓地将一直提在手里的一个纸袋轻轻放在了门边的地上,确保它不会被轻易踢到。
纸袋是朴素的牛皮纸材质,但上面印着清晰的日文标识,透着一丝与周遭环境迥异的、精心准备过的痕迹。
袋子里面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
几罐包装精致的高级蟹肉罐头,一些无需冷藏也能储存一段时间的干粮和水果,还有一本崭新的,甚至带着油墨清香的精装版《完全自杀手册》。书的封面设计透着一股古怪的优雅,与这破旧的阁楼形成奇异对比。
在这些物品的最上面,压着一张简单的白色纸条。克拉克的字迹端正而清晰,就像他本人一样:
路过看到的,或许你会喜欢。门锁密码没变,如果需要,厨房的灯一直亮着。
放下纸袋后,克拉克没有再多停留。
他转身,步伐轻捷而安静地沿着来路走下楼梯,红色的披风一角在昏暗的转角一闪而逝,如同从未出现过。
阁楼门前恢复了寂静,只有那个小小的纸袋静静地待在原地。
太宰治带着满身的水汽回到那栋破旧楼宇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门边那个格格不入的纸袋。
它静静地待在阴影里,牛皮纸的质地和清晰的日文标识,像一块突兀的补丁,缝在了哥谭犯罪巷肮脏的现实之上。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刻去碰。
那双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审视着这个意外的物件,如同审视一个未被标记的陷阱或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的表情是一片沉寂的湖面,底下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与极其微弱的了然。
他就这样站着,仿佛在与门前的空气对峙,直到楼道里穿堂而过的冷风让他手指冻的开始微微僵硬,他才终于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纸袋捡了起来,动作有些缓慢。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生涩的声响。阁楼内部和他离开时一样,冰冷而空旷,几乎不像一个居所,更像一个临时避难的洞穴。
仅有的一点生活痕迹就是地上散落的书籍和随意丢弃的大衣。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颓废。他将自己扔进那张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旧沙发,纸袋被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没有立即去查看里面的东西,只是仰头靠着沙发背,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像是在积蓄某种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坐直,伸手从纸袋里先摸出了一罐蟹肉罐头。
铝罐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顿。
他熟练地拉开拉环,里面附赠的一次性小叉子塑料感十足。
他慢慢地舀起一块蟹肉,送入口中。
瞬间,一种久违的,极其鲜甜的滋味在味蕾上弥漫开来,浓郁而纯粹。
这味道与他平时用来果腹的那些敷衍,廉价的食物截然不同,过于优质,以至于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种熟悉的味道,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无意间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一些模糊的碎片掠过脑海。
也许是横滨夜晚港口潮湿的风,也许是某个高级料理店里晃动的灯光,也许是更久远,更难以捕捉的,关于“故乡”的浮光掠影。
这些碎片短暂,混乱,且迅速被现实的冰冷吞没,但确确实实,曾有那么一瞬,被勾了起来。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遮住了眸中可能闪过的任何情绪。他只是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将整罐蟹肉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