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拜见昭景太后的老臣是宁国君生前最倚重的心腹姜寅。如今他在朝中官居御史大夫,平日多行监察之职。
尽管萧彧已然登基为王,姜寅心中却始终梗着一口气。在他看来,若不是当年昭景太后的幼子公子锦早夭,这太子之位根本就轮不到萧彧来坐。
更何况,萧彧做太子做得也不安分,竟是敢大逆不道地亲手弑了自己的亲叔父夺国主之位,这般狠厉心性,绝非良善之辈。
且除此之外,强留先王的美人为自己所用,这般行事也更为人不齿。如今才继位不过月余就要大兴土木,建洛宫享乐,这桩桩件件都叫姜寅心中不满。
所以待昭景太后回宫,姜寅便迫不及待地来告状了。
此刻姜寅与昭景太后案前对弈,一边执棋,一边眉头紧锁对着太后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如今王上刚继位,民心还未稳,便要大兴土木去建造洛宫,未免有些太过奢靡。
“且朝中那些趋炎附势的谗臣竟对王上此举大加夸赞,非把这劳民伤财的事夸成彰显天威,永固国本的举措。”
“那一个个都在朝堂上引经据典,说得天花乱坠,依老臣看,他们哪里是为了萧国着想,根本就是溜须拍马,曲意奉承罢了!”
话音稍顿,姜寅愤愤落子,继而带着几分恳切看向面前的昭景太后。
“太后如今既已回宫,便是王上最亲近的长辈,还请太后务必在王上面前多费口舌,加以约束劝导才是。若任由这奢靡之风蔓延下去,怕是不等洛宫建成,民间便已怨声载道,到那时,可就真要动摇萧国的社稷根基了啊。”
昭景太后听到姜寅的这番话,一双柳眉也慢慢蹙起。
“宫中空置的宫殿也不少,好端端地王上怎就突然要造这个洛宫来?”
姜寅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朝堂上都说国库充盈,建那洛宫是为了彰显大萧宫阙的威严,可在臣眼里,这分明就是借着名头贪图享乐罢了。
姜寅愤愤然,越说越愤慨,只叹无奈朝中无一人敢反对,都怕触了萧王的逆鳞,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太后凤眸微眯,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近侍进来毕恭毕敬地低声通传。
“太后,晏美人过来请安,您可要见一见。”
昭景太后眉头微拧,眼底有些诧异。
似是也疑惑晏姝为何会突然过来。
而站在一旁的姜寅听得这话,顿时脸色一变,直接下了棋桌,往前一步拱手沉声道:“太后,还恕老臣多嘴一句,臣前些日子便听闻王上将胡族进贡的那块寒玉竟是特意做成一张玉榻独赐给了晏美人避暑。”
说罢面色又带着几分不满,“那寒玉乃是稀世珍宝,依照祖制,后宫唯有太后与王后才配享用,寻常姬妾根本无资格沾染。如今王上为了宠幸一个美人,竟连祖宗礼法都抛诸脑后了!”
姜寅说着眼中又闪过一丝愤懑,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又陡然一转。
“老臣斗胆猜测,王上这阵子急着要修那洛宫,恐怕……也与这位晏美人脱不了干系。”
昭景太后垂眸听着姜寅的话,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冷色,转瞬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她抬眼看向眼前满脸忧愤的姜寅,声音不高不低确露威仪:“姜老所言,哀家已经知晓。”
“王上毕竟年轻,有时行事难免欠些稳妥,这几日见他,哀家自会好好劝诫一番。”
有了昭景太后这句话,姜寅也算得了保证,拱手退出肃宁宫后便与正在殿外等候的晏姝迎面遇上了。
晏姝见他一身官服,认出乃是御史大夫姜寅,正要颔首示意,却见姜寅竟是冷哼一声,只随意朝她拱了拱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青桃见到姜寅此状顿时怒了,低声道:“公主,您可瞧见了,方才那人竟敢对您摆脸色!”
不说青桃,晏姝这番莫名受了冷眼,心中自然也是一肚子气。
这个姜寅,前世就在萧彧独宠她的那两年里曾上书对她百般弹劾,如今重来一世,果然还是这般惹人生厌。
而就在晏姝愤愤之际,那厢终是得了太后的通传。
晏姝只好忍着气跟着带路的内侍进了殿。
刚踏进内室,便见昭景太后正倚坐在榻上,面前的檀木小案上摆着一副围棋,指尖捻着一枚白色棋子似乎在思考该落在何处。
“妾晏氏恭请太后圣安。”晏姝款步上前,毕恭毕敬地朝面前的妇人行了一礼。
可昭景太后端坐榻上,目光始终落在小案的棋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