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之助?”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做到和伊之助练刀。
“少啰嗦!”他粗暴地打断了我,用那种理所当然的、混合着鄙视与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你忘了你是怎么在那座破山上,用那奇怪的、像蚊子叮一样的招数打败我的吗?!那时候你不是也很弱吗?!还不是一样爬起来了!”
奇怪的招数?像蚊子叮一样……是指预判和精准的点刺?
“还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更加不耐烦,甚至带上了被无视了很久的、别扭的抱怨,“你送我的那块破布!上面那只蠢猪!画得一点都不像本大爷!等你好了,必须给本大爷重新绣一个更加威风凛凛的!要带獠牙的那种!比富冈那家伙的羽织花纹还要厉害!听到没有!”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语气也凶巴巴的,但那块被他称为“破布”的手帕,正被他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虽然因为他随意的动作而有些脏污,却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丝毫破损,甚至连线头都没有被扯出来。
伊之助,明明在关心、却非要用最粗暴、最别扭的方式表达出来。
是啊。
我并非一无是处。
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和耐力,我还有我的眼睛,我的“针尖”,以及那份来自于千早的独一无二的、能够感知万物的“共鸣”之力。
在我愣神之际,义勇先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庭院的另一端。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理会咋咋呼呼、试图再次向我发起挑战(?)的伊之助,只是径直走到了正在独自一人、反复练习着水之呼吸基础型的炭治郎身旁。
“出刀,”他仍然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太用力了。”
“诶?”炭治郎愣了一下,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明明已经将力量控制得很好了。
义勇先生没有解释,从炭治郎手中接过木刀。他没有摆出华丽的架势,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随意地向前轻轻一挥。
那一刀,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只是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极淡的、如同水波般的残影。但就在他挥刀结束的那一瞬,前方不远处,庭院石径旁,一片被秋风吹落在地、正随风轻盈打着旋儿的、枯黄脆弱的枫叶,突然,无声无息地,从中间整齐地裂成了两半。
炭治郎和我,都看得目瞪口呆。伊之助也停止了吵闹,野猪面具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分为两半的落叶。
哇,这就是柱的实力么。虽然因为无法使用招式而沮丧,但这并不会影响我对富冈先生的崇拜!
“水,”义勇先生将木刀还给炭治郎,声音如同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所有人,尤其是对着依旧颓然坐在地上的我说,
“有形,亦无形。”
“至柔,能穿石。”
“至刚,能断流。”
“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掀起多大的波浪,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汹涌澎湃,”他转过头,那双深邃的、如同无风之海般映照万物的蓝色眼眸,如此清晰地、不带任何回避地,如同穿透了所有的迷茫、焦虑与自我怀疑,直直地看向了我,“而在于……能否凝聚一点,准确地,击碎水底最深处、最坚硬的那块顽石。”
说完,他便转过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廊下的阴影之中,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刀,以及那如同醍醐灌顶般的话语,都只是我因为过于虚弱而产生的幻觉。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反复咀嚼着他刚刚说的话。
“水,有形,亦无形……”
“至柔,能穿石……”
“至刚,能断流……”
“真正的力量……凝聚一点……击碎水底的顽石……”
是啊。如果绮帖和千早的力量是挡在我前方的石头,比起试图用目前孱弱的身体击碎,我应该像水流一样,去接受,包容。直到他们的力量都为我所用。
千早留下的那份温柔而悲伤的共鸣之力,绮帖残留在血脉中那毒藤般阴冷的丝线……它们或许像两道沉重的枷锁,限制了我曾经拥有的力量上限,让我无法再像过去那样肆意挥洒、追求速度与范围。但它们,也如同两把奇特的钥匙,赋予了我独一无二的、能够洞悉万物内在纹理的感知与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的、于细微处见真章的操控能力。
我不需要去追赶别人奔流的永不停歇的脚步。
我只需要找到那条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如同冰河深处悄然凝结的利刃般、锋利、纯粹、凝聚一点的道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唯一的、宿命的“落针点”上。
就像义勇先生那一刀,斩落飘零枫叶的、寂静的轨迹。
想通了这一点,我深吸一口气。那股气息不再受到体内那两股顽固力量的阻碍与拉扯,而是如同被温柔的月光引导的溪流,顺畅地、轻柔地,流遍了因为长时间的颓然与自我怀疑而变得僵硬的四肢百骸。
我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木刀。这一次,我的眼神里,不再有迷茫、焦虑与自我怀疑的阴霾。
产屋敷耀哉坐在洒满阳光的廊下,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而悲悯的微笑。虽然诅咒已经侵蚀了他的大半面容,但那份春日阳光般温暖人心的气质,丝毫未减。
收到传唤的富冈义勇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沉默地等待着主公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