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望舒跟着进来,瞥见卫矜眉头紧锁,于是迈步上前站在二人中间,用身体挡住了他看向郎中的视线。
“陈伯,你认错人了。他如今姓卫名矜。”冯望舒将声音提高了些,重复着卫矜不久前对自己说的话。
“怎会认错!当年他在知县府养病,都是我去瞧的!”见到冯望舒,陈伯瞬间忘了其他,忿忿地看着冯望舒。
“是呢,我也纳闷,不过他如今身为丞相,他这样说,我哪敢再说什么。”
卫矜走了过来,坐在郎中对面,轻轻卷起衣袖,声音谦和,“烦请陈伯帮我看看。”
陈伯目光在卫矜与冯望舒之间逡巡几次,轻叹一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开始帮他上药。
“这烫得不轻啊。”陈伯一旦开始帮别人看病,话便多了起来,“不过你可别小瞧了我这药,很有效的。不是我吹,就算被烙铁烫了,用过我这药也能消肿止痛,一点疤痕看不见。”
卫矜看着陈伯的动作,轻轻点了点头,神情柔和,竟让人觉得有些乖顺。
上过药,卫矜起身打算离开。
冯望舒上前递给他一块防疫用的巾帕,“戴上吧,想必卫大人也看出来了,这白山县的人,都容易认错人。尤其卫大人生得与我那不告而别的未婚夫婿如出一辙。”
卫矜颔首,从容接过冯望舒手里的东西,“冯小姐思虑周全。”
晚间,冯正成在自家府邸设宴,给京城来此赈济疫灾的大人们接风。
虽说设宴,但疫灾严重,加上城内物资短缺已久,所以不过是为了不失礼数勉强摆的一席,都是些寻常菜肴。
官员和太医们纷纷入座,唯有卫矜不知去向,一席人只得等着。
冯正成和官员们说着寒暄的官话,冯望舒则静静坐在末位,这种拘束又压抑的场景,她很是不喜欢。
她本不需要出席这样的场合,但如今情况特殊。先前因为人手不够,她帮着接手了不少药材分配,药棚管辖的事务,如今朝廷的人来了,她自然要与他们交接,今日便是来认个脸。
“安阳公主到——”
通传的声音响起,但内容出乎席间所有人的意料。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忙起身行礼。
身体前俯,冯望舒只能看到一双极为华丽的绣鞋越过门槛,缓步向前,裙摆摇曳。那双绣鞋的侧方,是同样绣工精美的玄色靴履,靴侧零星几点泥水污渍,大抵是日间奔波所致。
“起来吧。”那道声音轻快,尾音有些上扬。
众人闻言起身,冯望舒这才看向主位,那是一张十分明艳的面孔,梳着高云发髻,发间花钿金钗点缀,华美异常。
只是这身装束对于那张面孔来说,似乎有些老成。
“各位大人自便,不必拘束。”安阳公主笑得天真明媚,而后看了一眼身侧的卫矜,“本宫就是来看看卫大人。”
卫矜环视了一周,轻声到:“开宴吧。”
冯望舒注视着高坐主位的卫矜,他已经换下了午间被染脏的官服,此时一身绛紫常服衬得他愈发面无血色。
似是察觉到了冯望舒的视线,卫矜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淡淡移开。
宴席过半,卫矜开始频频皱眉,不时以拳抵唇轻咳,原本挺直的腰背不自觉躬了下去。
“大人可是不适?”冯正成也发现这一点,出声询问。
卫矜点了点头,“今日疲乏,怕是要先行离席,各位大人见谅。”
言罢他起身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