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分崩离析（第1页）

他环视了一圈已经安静下来，显得有些空荡的屋子，“我小时候大部分时候都在这间房子里度过。”

“嗯……”

“那时候爸爸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或待在工程队，妈妈就带我来外婆家住。时间一长，我倒是把这里当作更为熟悉的，真正的家。

妈妈跟外婆很亲近，外婆也很喜欢我，我在这里一直过得很快乐，所以除了爸爸回家住的时间，我们基本上都在这里，我和妈妈。

对爸爸来说，我们常住在这里，而经常不在那个‘家’这件事，他当时不仅没有任何不愉快，还说觉得心里亏欠，很少时间陪我们，如果我们在这里开心，他便也开心。”

“那叔叔还是挺为你们想的。”

“是，一开始是。”他手肘撑在双膝上，有些空茫地望着客厅，就像望着过往的时光。“后来我奶奶和大伯母一逮着机会就在一大家子面前说他，说这件事，慢慢地，他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对我和妈妈来这里这件事也变得有些敏感，甚至神经质起来。

哦，对了。我还有个大伯，是爸爸的亲哥哥，他和大伯母有两个儿子，不过我跟那两位哥哥并不亲近。家里的生意呢，主要是从爷爷开始运作起来的，后来在他去世时将一切分给了两个儿子，分开的。”他用手做着“分开”的手势，侧过头看看李潇潇，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理解他说“分开的”的意思。

“嗯……”

“妈妈遇到爸爸的时候，是大伯的秘书，那时候她才工作没多久，是偶然间跟爸爸见到的——他们一见钟情。妈妈那时候很出众，很漂亮。”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李潇潇的脸上也不禁浮起笑意，毕竟都说儿子长相随母亲，她更加仔细欣赏起他侧脸的笑来。

“他们很快就结婚了。”他停了下来，深呼吸，再接着讲下去，“一开始他们很幸福，其实我觉得我觉得我的整个童年都过得还算幸福，尽管爸爸很少在家。但不知道是因为我年纪太小，被保护得很好，对已经慢慢显露的矛盾没那么敏感，还是当时真的一切都还算好。记得当时只讨厌一件事，那就是去奶奶或大伯家吃饭，或者年节的时候全家团聚时。不过现在想想，妈妈的压力应该更大吧。

奶奶和大伯母都不喜欢妈妈，甚至很讨厌妈妈，但各有原因。奶奶是觉得妈妈背景平平，不配进这个家，觉得我爸是一时蒙了眼，才对她和大伯母极力撮合的那些女家全然不关心，听说爸爸当时在奶奶面前跪了很久，奶奶才松口，可婚礼当天，她还是突然反水，借口身体不舒服，没去；而大伯母，她从妈妈一进他们公司就很讨厌妈妈，所以其实我爸妈在一起，对她来说算是个……算是件让她松了口气的事情……”他坐直身子，又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李潇潇。

李潇潇没说话，只对他微微一笑，等他继续讲下去。

“我出生后，奶奶的态度才缓和了些，她对我是一直很疼爱的，但是是带着要拉拢我，让我靠近她，远离我妈妈的这种目的的疼爱。但后来慢慢发现我‘无药可救’，于是对我也冷淡了起来。

后来，她们对妈妈的排挤和旁敲侧击，也变成了当着我，当着全家人的面数落。爸爸在场时，有时会维护妈妈，但他敬怕奶奶，从来不敢很明确地护着妈妈，我想在他心里，应该一直在盼着有一天奶奶能够接受他和妈妈的结合吧，我的出生曾经是他的希望，不过后来寄托在我身上的希望也落了空。

大伯一开始也会直接打断奶奶或大伯母，比如说‘好好的吃着饭，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想要来阻止局面变得更难堪，有时候她们就会停下来，开始说起别的事情，但饭局散了后，大伯母定会跟大伯闹一场，时间久了，他也就不管了。”

“你和妈妈当时很辛苦吧？”李潇潇不无心疼地看着语气平淡地说起这一切的凌宇。

他勉强笑了笑，“所以，妈妈每次来这里都很放松，很开心。我看到她开心，我也觉得很开心。”

李潇潇微微侧坐，看着凌宇。

“后来有了溪溪。妈妈怀孕时，爸爸很护着她，去奶奶或大伯母家里这种事，基本都帮她避开了，当然，也基本上说是需要休息，虽然我出生时她还很年轻，可是怀溪溪的时候，她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大龄产妇了，比起怀我的时候吧。所以那段时间奶奶她们也不好说什么。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也更多更自在了。

可外婆对妈妈的处境也不是完全不知情。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但偶尔也会劝她多在‘自己家’待着，‘已经嫁出去的闺女成天往娘家跑不怕人家说闲话。’她虽这么说着，却每次看到我和妈妈都打心眼里高兴，忙前忙后给我们做好多好吃的……爸爸那时候虽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也是比较委婉地说怀着身孕，就不要总在外面走动了，就在家里待着……可妈妈不以为然，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家’离奶奶她们太近，让她觉得太压抑了吧，所以虽然我们也回去睡觉，其他时间能不在那里，就不在那里。我爸也只好由着她，也让我这么跟着跑来跑去。

可是后来有一天，来这里的路上，我妈肚子疼起来，突然见红，我看着妈妈疼得满头是汗，害怕极了……齐叔，我们的司机也很害怕，马上调头带我们去了医院……出院后，医生让妈妈躺在床上养胎，三个月。于是我们就没再来过这里了，妈妈住院的时候和在家养胎的时候，基本都是外婆在照顾，我记得当时请的护工还跟我爸说自己插不上手，这钱收得心不安……可外婆担心女儿，谁也劝不住，就由着她了。”

他停下来，收回投在半空的视线，问李潇潇，“潇潇，听我说这些，会无聊吗？”

“怎么会。”

“谢谢。”

李潇潇摇摇头，有些急切地对他说，“我很高兴，也很荣幸你能对我讲这些。”凌宇伸出手来，握了握她放在腿上的手，旋即松开，又轻声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