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止,那貌美戏子合上檀口,台下击掌如雷鸣。
卿如意也不例外,跟着捧场。
拂尘打躬施施然退场,他神思牵引,纵使知道尊卑悬殊,仍悄然瞥了眼台下少女。
她一愣,随即弯唇,含着淡淡的赞许。
辞缘想移开视线,一双眼却不听使唤,酸涩,胀痛,木木的,转几下都费力。
毫无疑问,这场博弈,他输了。
他这是自作自受,可他为什么会先动情?
为什么?
他闭上眼,光影落在眼皮上,斑驳一片,乱如麻,他不再是他了。
“辞缘?”
待到拂尘离开视野,卿如意才察觉辞缘过于安静了。
一旁少年乌浓的睫羽颤动,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惶惶然对上她视线,眼眶泛着淡淡的红。
这眼神似是一只误入迷途的小兽,惊惧不安,含着不可泯灭的嗜杀之意,又暗藏淡淡的依恋。
她背后发凉,这次第,同当时玉兰树下竟是再度重合。
不,不一样,甚至还有几分她看不明白的情愫。
卿如意按捺心跳,不由担忧道:“辞缘?怎么了?从游佛回来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辞缘摇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卿如意更是摸不清原委,想说什么又念及他是个哑巴,张了张嘴,不得不讪讪止住话头。
很明显,侧过脸的少年,不想同她说话。
彼时,游逢安识眼色地打插进来:“现下不过巳时,干脆直接去见我那位神医老友好了。”
他拍拍屁股起身,怏怏嘀咕:“反正都没什么心思玩了。”
卿如意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刚想诘问,游逢安便扯住她手腕:“走走走,说不定还能蹭顿饭。”
她下意识去捞身后辞缘,碰上少年腕子的一瞬间,他明显身形一僵。
手中隐隐有些挣脱之意,卿如意加重五指力道,他才逐渐安分。
现下人多,可不能让他再走丢了。卿如意压着嘴角,但她心中不悦至极。
青色旌旗飘荡,三人打帘步入肆内,却见一精神矍铄,白眉入鬓的老人在堂中自斟痛饮。
“方先生,子舒提前赴约了。”游逢安将卿如意二人依次介绍,那方神医一双眼,清明得很,一下就落定在辞缘身上。
“各位不妨坐下。这小郎君,听说是哑了?”
卿如意坐在辞缘身边,替他梳理原委,老人也不急着作答,而是上上下下将辞缘瞧了个遍。
辞缘神色平静,在卿如意徐徐道来之时,视线却摇摆不定,时而瞟向少女,时而飞到桌面,好似一只无头苍蝇。
老人蓦地笑出声,眼尾泛出层层褶子。
他知道了。
“方先生?”卿如意惴惴不安,而这神医好半天才看向自己,揶揄道:“你这徒弟病得不轻。”
“没关系,先生见多识广,必定有办法治我这弟子,只要能治好,莫说万贯金银,哪怕是……”
“这钱呢,就不必了。”方先生摆摆手,仔细看了看辞缘咽喉,又把了把脉,信手写下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