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补充:“但小心,这城里不止我们。还有‘守谎者’的残念,他们至今仍在阻止真相浮现。”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阴沉。原本静止的灰云开始旋转,形成一只巨大的眼状漩涡。地面裂开,数十具焦黑尸体缓缓爬出,眼中无光,动作僵硬,胸口皆嵌着一枚银色曼陀罗符印。
“他们是被‘无忧丹’控制的傀儡,”少女急道,“快走!去忆阁废墟!只要点燃核心阵基,就能开启‘回音井’!”
男孩拔腿狂奔,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嘶吼。他一边跑,一边紧紧护住血灯。火焰在他掌心跳动,竟主动释放出一圈槐叶虚影,为他开辟前路。每当傀儡靠近,虚影便化作利刃将其斩断,断口处喷出黑色雾气,发出凄厉哀嚎。
终于,他冲入忆阁遗址。这里只剩一根中央石柱,周围散落着无数破碎玉片,每一片都泛着微弱蓝光,像是冻结的眼泪。
他跪倒在地,将血灯高举过顶,依照心中莫名浮现的咒语低声吟诵:
>“忆非妄,痛非罪,
>心若存,魂自归。
>今借灯火,唤汝名讳,
>开井引声,还我真味。”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灯焰猛然暴涨,化作一道赤流注入石柱。整座废墟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口深井,井壁由无数玉碎片拼接而成,每一寸都刻着人名与年月。
井底传来第一声哭泣??是个孩童的声音。
紧接着,千百道声音陆续响起:母亲呼唤孩子的乳名,丈夫对着亡妻忏悔隐瞒多年的秘密,老兵怒斥当年下令放火的将军……声音层层叠叠,汇聚成河,冲上云霄。
那眼状漩涡轰然炸裂,焦尸纷纷崩解,银曼陀罗符印寸寸碎裂。
井口喷出一道银光,凝成一本薄册,落入男孩怀中。封面写着三个古篆:《烬余录》。
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浮现出一段影像:
百年前,一位年轻女子站在城主府前,手持血灯,正是苏禾。她身后站着烬余城全体居民,人人手持玉简,准备公之于众??那些被朝廷掩盖的矿难真相、官员贪腐证据、以及“无忧丹”的人体试验记录。
然而就在此刻,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射穿她的手掌,血灯坠地。黑袍人现身,冷笑:“世人宁要虚假安宁,不要真实痛苦。你唤醒记忆,只会带来混乱。”
苏禾倒下前,将最后一滴血滴入灯芯,低语:“那就让灯自己选下一个主人吧。”
画面终结。
男孩泪流满面。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那个被焚的村庄??他就是当年雪地中幸存的婴儿,被路过商队收养,辗转流落街头,记忆被药物封印,直到今日触碰血灯,才得以复苏。
“我是……烬余之子。”他喃喃道。
风起,井中玉片纷纷升空,环绕他旋转。血灯自动飞起,悬于头顶,洒下温暖光芒。他的破陶碗悄然裂开草绳,裂缝中生出一株嫩绿槐芽,迎风舒展。
他知道,旅程才刚刚开始。
***
三个月后,南方某座繁华城池。
茶楼酒肆间流传一则奇闻:有个流浪儿手持怪灯,走过之处,疯癫老人突然清醒,痛哭流涕说出失踪女儿的名字;深闺怨妇半夜惊醒,写下三十年前被迫堕胎的血书;连狱中死囚也在临刑前大喊:“我冤枉!真凶是知府家奴!”
官府起初派人追捕,却发现凡接触过那盏灯的人,眼神都变了??不再麻木,不再顺从,而是有了光。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聚在一起,自发成立了“忆语堂”,收集民间冤案,张贴告示,甚至敢闯衙门递状纸。
与此同时,南方最大宗门“清心境”高层震怒。
掌门闭关十年,只为炼制“无忧丹”第九重??“忘川丸”,服之者可彻底斩断情感羁绊,成为绝对忠诚的战士。此药本欲献给皇室,换取宗门永昌。可如今,街头巷尾竟有人公开揭露其以活人试药的丑行,更有受害者家属举着玉简控诉,言之凿凿。
“查!给我找出那个提灯的孩子!”掌门怒拍案几。
执法长老低头禀报:“已有线索。他最近出现在‘哑镇’旧址,正为一群失语者举行‘开喉祭’。”
“又是哑镇?!”掌门脸色剧变,“那地方不是早就净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