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哭嚎道:“我们拼死抢回他的头颅,可送回京时,却被兵部以‘无首级验证’为由拒收!说他……说他叛国投敌!”
许明烛读完这份供词,指尖发抖。她终于明白,为何师父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说:“阿荼不怕死,只怕死后被人忘了忠。”
她当即亲笔修书,派快马送往甘州,请那位老卒赴京作证,并承诺:“若你愿言,守夜司为你养老送终;若你不肯,我亦护你余生安宁。”
与此同时,另一条线索悄然浮现??苏州府上报,一名疯癫老妇人在街头喃喃自语,说什么“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真正的嫡女还在井底”。当地官府本欲将其收押,却被一位游方道士拦下。那道士听罢言语,竟当场跪地痛哭,称此妇人乃当年许府乳母周氏,曾抚养大小姐许明兰十年。
许明烛闻讯,连夜启程南下。
抵达苏州时,正值梅雨初歇。她在城外一间破庙找到了那位老妇。她蜷缩在草堆里,满头白发如枯草,双眼浑浊,口中不断重复:“井底冷啊……小姐你说句话呀……她们把你换了……换了……”
许明烛蹲下身,轻声问:“哪个小姐?谁被换了?”
老妇猛然抬头,直勾勾盯着她,忽然咧嘴一笑:“你来了……你终于来了……灯塔的姑娘……我知道你会来……”
她颤抖的手指向庙后一口废井:“她就在下面……我没看见她死……她们说扔下去了……可我听见哭声……好多天都有哭声……后来没了……再也听不见了……”
许明烛浑身一震。
她转身下令:“掘井。”
影舵精锐连夜动工,三日后,井底淤泥被清空,赫然露出一副小小骸骨,裹在一袭褪色红裙之中。骸骨纤细,应是个七八岁女童。颈骨处有一道深痕,显然是被人勒死后抛尸。
更令人窒息的是,在尸骨旁发现了一枚金锁片,上面刻着“许氏长女,永和五十九年生”。
许明烛跪在井边,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如此。
当年许老夫人为了巩固家族权势,竟在皇帝选秀前夕,将真正的嫡长女杀害,用庶女许明兰顶替身份。而她许明烛,自幼被认定为“次女”,实则是许家血脉最纯正的继承人。难怪师父当年执意收她为徒,教她识字、练剑、读密档??因为他早知真相,却无法明言。
“所以……我才是那个本该死去的人。”她喃喃道。
苏砚站在身后,声音沉重:“如今真相大白,你要公布吗?”
她望着那具小小的尸骨,良久,缓缓摇头:“不必了。许明兰已为人母,她的孩子无辜。这场罪恶属于上一代,不该再延续。但我必须让许老夫人知道??她以为埋掉的秘密,终究被挖了出来。”
三日后,许老夫人突患怪病,夜夜惊叫,声称有小女孩在床前索命。府中请僧做法,只见符纸上浮现血字:“还我身躯,还我姓名。”
许明烛登门拜访,未进正堂,只在门外递上一只木匣。许老夫人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缕青丝、一枚金锁,还有一张画像??画中女童穿着红裙,眉心一点朱砂痣,赫然是她亲手害死的女儿。
“您这一生,骗了所有人。”许明烛隔着门说道,“但您骗不了鬼神,也骗不了时间。从今往后,每夜子时,我会派人送来一盏灯,放在您女儿的灵位前。直到您亲口承认罪行,写下忏悔书,按上手印,这灯才会停。”
许老夫人当夜疯癫,撕碎画像,砸毁佛龛。可第二天子时,灯依旧亮起。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七夜,灯火不熄。第八日清晨,婢女发现她伏在案前,手中握笔,面前摊着一张供状,墨迹未干,最后一句写着:“吾罪滔天,愿堕阿鼻,只求女儿安息。”
许明烛收下供状,命工匠在城外青山立碑,碑文仅八字:“许氏无名之女之墓”。
她亲自点燃第一炷香。
风波暂息,然许明烛心知,黑暗从未真正退场。它只是蛰伏,等待下一个谎言滋生的时机。
冬至前夕,新帝遣使送来一道密旨:邀她入宫共议“秉烛日”祭祀事宜。使者言辞恭敬,可她注意到,对方腰间佩刀的纹路竟与当年黄家死士所用完全一致。
她不动声色,设宴款待,席间故意提及“西域控尸术近来再现江湖”,果然见那使者神色微变,匆匆告辞。
次日,她便以“筹备祭祀”为由,率影舵潜入皇宫外围勘察。在御花园偏僻角落,她发现一处隐蔽地窖入口,周围土壤潮湿,却无脚印。她命人撒上细灰,当夜竟显现出数道赤足印迹,直通地下。
深入查探后震惊发现:地窖深处设有密室,内有七具棺材,棺盖微启,每具棺中躺一人,面色青白,胸膛微动??竟是以“牵机引”配合龟息术维持假死状态的活尸!
更骇人的是,其中一具棺中之人,面容竟与当今丞相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