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胜强见岳宝华就几只鸡鸭鹅和鸽子,还要一只只仔细检查。
以前他在宝华楼的时候,岳宝华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一定要用好料,才能保证菜品的品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的厨子,也没办法把烂料做成美味佳肴。而好料,有时候不需要厨师施展任何技巧,简单白水煮一下,就是美味。
岳宝华就是个死脑筋,其实大部分人根本没有那么灵敏的味觉,细微的差别根本辨别不出来,更何况是加了香料的烧鸭、烧肉呢?冷冻白条鸭、冷冻白条肉,成本省了一半,价格降下来了,利润还上去了。
“草原上的老狮王总是不服老,总觉得自己还很强,有一天年轻的狮子出现在它面前,它还大言不惭地说那只年轻狮子太年轻。只有当那只年轻狮子亮出獠牙,把它按在脚下,它才会感到恐惧。”这么一段有水平的话,自然不可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丁胜强能想出来的,这是他请的一个记者写的,就刊登在昨天的报纸上。
虽然最近他被骂得越狠生意越好,但谁愿意天天被这么骂呢?他就请了记者写了几篇文章,这几句话最合他心意。
岳宝华听到这么一段怪异的话,收了货直起腰,笑着说:“就你?还狮子?”
“这几天还没让您看清楚吗?您的想法已经过时了,只能被淘汰。别想其他的了,把宝华楼盘给我吧?您那边不开门,我这里又坐不下。”丁胜强对岳宝华说。
岳宝华笑了一声:“老狮子是老了,可它有一只天赋比自己高几十倍的小狮子,那只小狮子是天生的狮王。而你就是一只秃毛狼。”
“师傅,您是不是接受不了儿子死在西北,幻想太多,疯了?您没有孙子,那是个孙女,您什么时候见过女人能当大厨的?”
丁胜强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岳宝华肯定是疯了,在说胡话呢。
“那你等着。”
十来天没见宁宁,岳宝华真的想得快疯了。一想到孩子这个时候应该从粤城出发了,正在来港城的路上,中午他就能见到孩子了,岳宝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先进去处理鸡鸭鹅,晚上宁宁要请朋友吃饭呢。
岳宝华在厨房专心处理烧腊用的鸡鸭鹅,外头丁胜强在门口跟早起的街坊们说起岳宝华刚才说的话。
“我师傅真的脑子出问题了,他居然幻想孙女能当大厨。别说她孙女五岁就去了西北,十三岁没了亲爹,根本没人教。自古以来,女人就是在家围着灶台转,没见过女人在大酒楼做主厨的。对吧?就那口铁锅,一天到晚颠锅,哪个女人有那体力?”他看见阿松过来,“阿松,你真得带师傅去检查检查脑子了,他可能无法接受儿子没了,现在胡思乱想,觉得他那个西北的牧羊女孙女是天赋极高的厨子。”
阿松天天跟师傅相处,师傅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就是一说起孙女,就非要说孙女是比他还厉害的大厨。这一点,他和两个师弟也私下讨论过,觉得根本不现实。
他不好说师傅是不是想得脑子出毛病了,只能告诉自己,师傅的孙女今天就来了,看看情况再说。
“丁老板,您是没事做了吗?”阿松推开丁胜强。
“阿松,干嘛跟我这么生分呢?你早晚还得跟着我混饭吃。”丁胜强说。
阿松讥笑一声:“您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去筲箕湾找家厂做工,也不会在您手底下讨生活。”
阿松走进宝华楼,师傅已经在忙碌了。见他来了,师傅跟他说:“阿松,你帮我刷脆皮水。今天晚上要用,等接了她回来,鸭子来不及风干。”
阿松低头看师傅递给他的脆皮水,怎么是浑浊的?他们平时用的脆皮水不是一直红亮清透的吗?
“这是宁宁的方子,她在粤城做过一回脆皮糯米鸡,用的就是这个脆皮水,比我们常用的脆皮水要更脆一些。”岳宝华说道。
“脆皮糯米鸡,就是那个要拆鸡骨的脆皮糯米鸡?”这道菜,他们师兄弟几个,会做的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其他人拆鸡骨,能成功一只就已经很不错了。
岳宝华笑了:“是啊,就是那个。我教你们的手法可能有点问题。宁宁拆起来更顺手,等她来了,让她跟你讲讲窍门,不过这还是得多练习。你呀,就是嫌麻烦。”
阿松嘿嘿笑了一声,开始刷起脆皮水,他问:“宁宁做的脆皮糯米鸡好吃吗?”
“好吃。志荣根据淮扬菜的八宝葫芦鸭改良了脆皮糯米鸡。他们鸡肚子里的糯米饭是用高汤生炒出来的,糯米饭完全吸收了八宝高汤的味道。我们是炒了料拌进煮好的糯米饭里。”
阿松拆鸡骨的手艺不行,师傅却从来没有藏私,该教的都教了,整个流程他都清楚。师傅这么一说,他全明白了。
他说:“那宁宁是怎么学的?”
“我也不知道啊。她手艺很好,比我还好。”
“比您还好?”阿松心里直犯嘀咕,一会儿觉得可能,一会儿又觉得怎么可能。
师徒俩刷好了脆皮水,其他两个徒弟也来了。
今天宁宁回家,乔君贤和崔慧仪替她请了两桌朋友。她还说,宝华楼停业这么久,虽然工钱照发,但大家肯定人心浮动。趁着这个机会,也请大家一起吃顿饭,一来让大家见识一下她的手艺,安定人心,二来也是感谢大家这些日子的支持。